“放心,放心,人没事,现在睡着呢。”叶大夫又有了精神头,抢在曹律之前开口:“老夫出马,没有不成的事儿。”有时候人会因自己高超的技艺而得意,忘掉了疲惫,小老头儿倚靠着壮实的徒弟,话也多了起来,“人都说‘吉人自有天相’,这话放在庞公子身上一点不假。看着文文弱弱的一小书生,胆气可真不小,想来一定有你一份力吧?”
他先前不知晓庞邈和曹律的关系,只当陪着来看病的朋友,今早透过竹帘子看到两人拥吻在一块儿,才彻底的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天那份照顾,真是非比寻常。
心口压着的大石猛然间消失,曹律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光顾着对叶大夫笑。眼睛跟着酸涩,他擦了擦眼角,指上沾了些水迹。
他就知道他的阿邈会平安无事。
天色是黑的,他却觉得前方已一片光明。
叶大夫跟着他一起笑,被徒弟提醒注意身体,才收敛了大半,“现在呢,有我师弟和徒弟在里面看顾着,不必担心了。哼,我那个师弟说着好听是来帮忙的,只顾着在旁边看,偷学我的本事。算啦,这门本事要是能发扬光大了,一定能救很多很多人。”
“多谢叶大夫救命之恩。”曹律吸口气,暂时稳住了情绪,向叶大夫抱拳,认真的行上一大礼。
叶大夫笑眯眯的受了,又叮嘱道:“这会儿先不能进去看望,刀子动在要害上,其实最怕的不是过程,而是之后。不知道你看没看见我这屋里,前中后各三间,东西还有两个相连的小屋,用帘子隔着的,各派用场,最怕脏东西进去,过到病人身上,那可是好不容易把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又把人给直接推进去了。”
他安慰似的拍拍曹律的肩膀,“小伙子,熬过了这几天,有大好的日子等着你们,不必急于这一时。”
“在下谨记在心,叶大夫劳累了,请早些休息吧。”
叶大夫点点头,眼皮子打架快打到一块儿去了,对着徒弟晃晃脑袋,“把东西拿来。”
徒弟举起手里拎着的一大包配好的药材,“师父,东西就在我手里。”
“嗯……”叶大夫对曹律抬抬下巴,“小伙子,这药要仔细煎着,方法写在上面的小纸条上了。这时候不必之前难熬,有点事做好打发时间。”
“谢大夫。”曹律接过药包,他现在兴奋的很,让他三天三夜不带停歇的煎药也愿意。
“嗯——”该嘱咐的事情都说完了,叶大夫困乏的直接趴在徒弟背上睡着了。
人走了,又安静下来,但曹律心潮澎湃,激动的心跳声在耳边打鼓似的响,在院子里溜达了好几圈。院外的护卫偷偷看见,不由地咂舌,他们一定是在做梦吧?这副样子的曹大将军简直难以想象。
转了几圈,微凉的夜风一吹,曹律刹住脚步,整个人终于冷静了,他瞥眼刚才似乎有人探头探脑的院门,蹲在廊下煎药。
药罐里“咕噜咕噜”的响,冒着白烟。
曹律回头望了屋门许久,他的阿邈就在这间屋里,刚刚经历了生死一搏,可是他们暂时无法相见……不过有时何必非得要眼睛相望,人还长着耳朵呢,他摸出一把竹笛,随着手指的动作,空灵轻快的乐曲跃然而出。
他想告诉阿邈,自己一直守在不远的地方。
这首曲子是阿邈初入曹家时,他开玩笑想看阿邈跳舞时所吹奏的,不同于箫声的苍凉,换了种乐器,意境截然不同。
他想起明明曲调哀婉悲凉,但阿邈跳的如群魔乱舞,不由地笑出声,调子跟着乱了,他忙收敛了心思,专心吹笛。然后,他从大昭寺的初遇,回想起他们一同走过来的点点滴滴。
一曲罢接着一曲,护卫贴心的送来大壶茶水,就这么竟然一直到了天色微亮。
叶大夫休息够了来换班,还没踏进院门就听见笛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在吹,对身边徒弟笑道:“这份心思,无人能及了。唉,这么深厚的感情可真少见,福气,有福气啊。”
说着话的功夫,他进了院子,笛声这才停下来,“小伙子啊,看你眼睛都红了,快休息一会儿吧?”
“不了,一夜不睡对在下来说无碍。”曹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