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律一目十行,却在结尾处顿住,“阿邈尾随南巡队伍,现已失踪?”他猛然攥紧信纸,依两人之间的互相了解与理解,他清楚阿邈绝对不会跟到越州来,除非……
“曹大将军,您在这儿啊。”身后传来云公公的笑声。
曹律眉间松开,不着痕迹的用宽袖遮住信纸,转过身来对云公公和气的说道:“圣上召见么?”
“去岸上搬运补给的人,弄来两只可爱听话的小猴子,由耍猴人在圣上面前表演,有趣得很,圣上召您一起去看呢。”
居然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唱得入戏太深了么?曹律颔首,“我这就去,云公公先请。”
云公公离开后,他低声吩咐属下。黑衣青年面色肃穆,听完命令后趁船梯收起之前离去。
曹律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锋利,扫向紧随龙舟之后的五楼船,信纸快在手中化为碎片。他恨不得能亲自去找回阿邈,可重任在身,离不开半步,唯有相信得力的属下。
当心里有了牵挂,他依然是勇往直前的曹律,无可阻挡。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撑起一片和谐安宁的天地,让所爱的人免于危险的境地。
“阿邈,愿你平安无事。”他将信纸丢进火盆中,看着洁白的纸张化为灰烬,在江风中袅袅飞散。
孩童的嬉笑声传入耳中,欢乐的像清晨时在枝头歌唱的小鸟,躺在床上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后却愕然的发现所见是一片如夜的黑沉,哪怕一丝微弱的光亮也无。
他抬手摸了摸眼皮,原来是被蒙上一层密实的布带。
双手双脚能活动,说明做这些的不是绑匪,八成是被附近的村民发现并救回来的吧。
庞邈长舒一口气,闻到了草木的清香和饭食的香气,接着听见旁边有个老者说话:“年轻就是好呀,躺一夜就醒过来了。”
他摸索了一会儿,有人上前来扶他起身,客气的问道:“请问您是……”
老者笑呵呵的道:“老夫姓叶,是个行医之人。昨天傍晚村民看到你晕倒在江边芦苇丛中,就给抬到我这儿来了。”
难怪头疼完全消失了,除了身上还有些酸疼之外,庞邈拱手欠身,“多谢叶大夫,在下姓庞,单名一个邈字。请问这里可否能租到车马,我现下有要紧的事需要赶回帝都去。”
叶大夫叹口气,“年轻人,你都不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如何吗?”
“若是有人引路,眼睛暂时看不见也没关系。多谢叶大夫关心。”庞邈道,他清楚连续数日不见一点光亮,眼睛确实会视物不清,需要一些时日来慢慢缓解适应,之后便没大碍了,所以现下这不是他考虑的重点。
叶大夫摇摇头,“眼睛倒是小事,我给你敷了一层药,过个三五日便可舒缓过来,问题是……”他望向坐在桌子对面的庞邈,年轻清俊的面容苍白,透出一丝病态和倦色,他的眼里忽然流露出悲悯。
庞邈见大夫迟迟不说话,于是主动问道:“大夫,发生何事了?在下确实着急于立刻返回帝都,请问大夫是否可以帮忙?在下感激不尽。”
叶大夫捋了几下胡须,注意到桌上兰草叶上有一只小虫在奋力的爬动,穿堂的风吹过,细长的叶子随风摇曳,将那小虫子甩到叶尖上去。小虫挣扎几下,爬上来后继续向前爬去,如此反复,挣扎不休。
庞邈终于又听到大夫开口了,一字一句,刻意放慢了语速。他微微露出惊诧,却在最后化为一丝平淡的笑意,宁静美好的像枝叶舒展、生机蓬勃的这一盆兰草。
“事有轻重缓急,我心知何事该当先为。”
“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了。”叶大夫再度摇头,医者心怀悲悯,他纵然见惯生死,却始终不能置之度外,“如果你大事办完,可回到此地,我再为你医治。”
庞邈扶着桌沿起身,郑重的向大夫作揖,“先谢过大夫救命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