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邈只庆幸那道闪电让他看清了面前的水坑,差一点点靴子就要踏进去了。
两顶小轿从后面越过他,轿夫脚步轻快也不怕踩着水,“嗒嗒嗒”踩在积水里勇往直前。那是有有些品级,家里也富裕的官员才能享受到的好处。窗上帘子被掀开,黎明前的昏暗模糊了他们的面孔,庞邈隐约听见他们在谈论雷声的不祥。
好不容易到了皇城,列队整齐准备到时辰了进殿,庞邈看了眼天空,黑沉沉转变为深蓝色,仍有闪电在云间纵横,隐隐的雷声如极其遥远的地方有人擂鼓,而雨渐渐的停了。
队首几个当朝要员们低声交谈,站在他们身后的官员想偷听却没胆量。
天色依然阴暗,庞邈看不清其他人的脸,收回视线默默站着。
到了卯时,官员们依次进殿再等候圣上驾临。可是这一等居然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以往准时到殿的圣上迟迟没有出现。大半的人不敢谈论,规规矩矩的站着,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又等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人出现。
“圣上口谕,今日早朝取消。”
一句话,没前因没解释,但混成老油条的人当下就明白了——该是后宫里出事了。
早朝取消,文武百官各自回官署,脱离了御史们的视线,一个个松快活泛起来,小声的议论今日的异状。庞邈去秘书省的路上一直听见“嗡嗡嗡”的说话声,刚到官署门口,居然有个人候在门口,手缩在袖笼里,肩上湿了一片。
御史台的令史策长殊,庞邈都快忘了有这一号人。
策长殊也看到庞邈,笑着挥手打招呼,修剪精细的小胡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挺有精神,“庞校书,好久不见了。”
庞邈记起上回在金宝楼的事,立刻紧绷起神经,语气上故作轻松道:“是,好些日子没见了。头一次在秘书省看见你,真难得。”
策长殊道:“我是过来借几册书,丁中丞要查阅。”
“请进。”庞邈摆出“请”的手势,和策长殊一边无关痛痒的聊天,一边来到藏书楼,“策令史近来看着挺悠闲。”
策长殊“嘿嘿”笑两声,摆摆手,“好不容易等到卢绎栽跟头,我把手里掌握的几样罪证一并交给丁中丞,来一个雪上加霜。立了小小的功劳一件,日子自然过的舒坦多了,再不用挨饿挨渴的跟踪卢绎。”
“恭喜策令史。”庞邈拱拱手,随即颇为感慨的叹气,“说到卢绎,初次瞧见他时觉着像个正人君子,后来在金宝楼碰巧撞见,又觉得鬼祟,好奇心驱使之下跑去偷听他们谈话,可惜我耳朵不大好使,听了个大概,晓得他们与曹大将军不对付。真是坏事做得多,被人惦记的多。”
策长殊静静的听完,“我们啊就是皇城这座大湖里的小虾米,那些大鱼大龟斗来斗去,兴风作浪,与咱们何干。只苦的我正好奉命调查其中的一条大鱼。不过庞校书,你别怪我话说得重,身在朝廷,好奇心得适可而止,有时候你再小心也会害了自己。御史台以前有过不少探子,就是好奇心太重死的。”
“策令史的教诲,在下谨记了。”庞邈应道,“这些话可不是会同一般人说起的,看来策令史也是拿我当朋友了。”
“嘿嘿,”策长殊揉了揉头发,眼中含着温和的笑意,令人觉得安心极了,“庞校书人好说话也和善,我最喜欢和你这样的人称兄道弟。”
不知道是不是心绪作祟,庞邈觉得策长殊没完全听信他的话,尽管这人一直坦荡荡的,毫无闪避,神色也似初次见到时那样,平和而舒服。不是他多心,万一策长殊自己有一番猜测,再对别人胡说了,事情就不大好了,这么一句带过的话说了总比没说的好。
转眼,两人走到书架前,策长殊拿起书来翻开,动作轻缓,神情认真,看似对这一小桩差事十分严谨,他不好打扰,只得暂且闭上嘴。
不想策长殊一心二用,又开口道:“怎地清冷下来了?咱们继续说说话吧,天气阴,藏书楼里更是冷气嗖嗖的,不说些话怪吓人。”
庞邈打趣道:“策令史英气不俗,不会是怕鬼怪吧?最临近天子的地方,有龙气镇守,哪儿有什么妖魔鬼怪。”
策长殊瞥一眼庞邈,压低了声音道:“我说了你可别不信,之前我在巷口等你们退朝回来,正好瞧见太医们行色匆匆的跑过,偷听了几句话就弄清了前因后果。”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