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想到今日铩羽而归,有些懊恼,“卢绎他们原来是躲在这儿喝酒说话,我来迟一步,他们都谈完了。”
“没关系。”按在腰上的手收紧,曹律无奈笑道:“这儿不安全,我们进屋里说话。”
三个人往东边走,鞋底踏在瓦片上,发出“咔咔”声,淹没在从酒楼没散发出的欢歌笑语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夜幕星辰之下,屋顶上随风飘扬起的衣袂。
金宝楼最东侧有个露台,搭了半边花架子,藤蔓攀援缠绕在竹竿上,寥寥的叶子在夜风中颤动,几张桌椅随意的摆放在露台上,每到春夏季节,总有闲散的文人墨客爱到这里来喝酒作诗,不过在天气尚未转暖的现今,露台上冷清清的,没个人影,只有相邻的屋子透出光火来,染上寂寥的颜色。
曹律抱着庞邈轻飘飘的落在花架子旁的桌上,章牧随后落下。
几个人进了与露台相通的房间,转过一人多高的仕女屏风,正中央的桌上摆放着酒菜,但没有其他人。
曹律比划一个手势,章牧将屏风前的幔帐放下。
“你先坐到幔帐后面,别出声。”曹律叮嘱道,“一会儿我与曹循有事商量,关于金宝楼。”
话音刚落,响起敲门声,“咚咚咚”三下,很有节奏。
庞邈和章牧连忙退到幔帐后面,过了一小会儿,方听曹律淡声说道:“请进。”
极快的开关房门的声响后,一个与上次听见时语气截然不同的声音想起,“不知八弟忽然到我金宝楼来,所为何事呢?”
若不是在曹家待了一段时日,庞邈真不知道同父异母的兄弟还能这样陌生。
“这是步月楼的地契文书,”曹律拿出一只扁平的盒子,推到曹循面前,“赠予你,只请你悄悄的将金宝楼盘给我指定的人,价钱绝不会亏待。”
庞邈转过头,深色的幔帐纹理间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背影。
没听到卢绎的计划又如何?金宝楼这个靶子明晃晃的竖在这儿是跑不掉的,甩掉这么一个大包袱,卢绎再折腾出翻天的事来,也与曹家没干系。反而还能给不知情的卢绎下套,两全其美。
只要曹循一答应,万事大吉。
“呵,”曹循打开盒子,随意的瞥一眼,不屑的缩回手,盒盖“啪嗒”一声闭紧,“八弟,我读书少,但先生教过我,做人要厚道。我媳妇儿又怀上了,我巴巴儿的想着给她们娘几个过上好日子,可你娘把钱看的紧,我节省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捡了漏,你这么做,岂不是要断了我大把大把挣银子的机会?”
曹律的手指轻轻的抚过袖口繁复精致的花纹,面对露出怒意的曹循,嘴角扬起温和的笑意,这是他鲜少在家人面前所表露的,让曹循微微一怔,觉得摸不清八弟的心思来了。
只怕是先礼后兵,暗里使坏。自懂事起,嫡母和姐姐们的刁难他见得太多,曹循脑袋昂起,给自己壮起势来,“我可不是曹衡那窝囊废,吃了闷亏只会躲在自个儿的房里哭哭啼啼。我曹循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就一门心思的想赚钱给我妻儿花,若是有人耍诈使坏,搞得我没银子赚……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没做过亏心事,告到天王老子那儿,也得评出个是非公断。”
庞邈咋舌,这兄弟几个的嫌隙比天堑还深。
原本看曹循对待他这个曹律的大舅子还挺客气,估摸着加上步月楼的赔偿,以及卖掉金宝楼会有大笔钱,双赢的事居然不答应……曹家的内斗到底是有多可怕。
“我知道金宝楼和朝廷的契约即将到期,步月楼亦是备选的酒楼之一。”曹律慢条斯理的说道,“届时,步月楼必然顶替金宝楼,你依然有大把进项,结识京官也好,在皇城里混脸熟也罢,都随你的意。”
曹循微微张开嘴,不敢置信的注视着曹律。
不过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心眼儿也多,曹循不是好糊弄的人,看什么人做什么事,讲究的不是将要得到什么利益,而是实打实的拿在手上。
金宝楼的对手们,他早就摸清楚了,到时候再加上前任老板陪着他和京官们周旋,稳稳的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