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庞邈从容分析道,一想到正事正好可以驱散脑中的杂念,“春铃是燕王的人,她一介平民百姓家的姑娘能够成为罗太后身边最得信任和重用的人,但做事的手段又不见得高明,可见燕王在宫中安插的势力不可小觑,实乃隐患。既然无法一招击败燕王,唯有持续不断的逐渐剪断他的羽翼,让他再无法展翅而飞,兴风作浪。燕王一心对付你,却忽略了削弱你身边的势力,殊不知枝繁叶茂的榕树,要撼动它得从根基下手,而如今你更有提防,所以他要付出的代价是花费更多的时间,给了你更多下手的机会。
“一个宫女,想要牵扯出更多的人,则有两点……”
曹律微微垂着头,面无表情,一边听庞邈说话,一边缓步走到桌边。当庞邈说完时,他才转过身,手里捧着两杯茶。
“如此甚好,我们以茶代酒。”
庞邈接过茶杯,两人一饮而尽。
“那么,我们一言为定,也请你尽力从旁协助,共报此仇。等时机成熟,我会写下休书,从此让你庞家和曹家再无瓜葛。”曹律说着,抬起刚刚握着庞邈的那只手。
庞邈也站起身,与曹律击掌为盟,“我庞邈必会竭尽全力,报答曹大将军。”
清脆的击掌声下,烛光晃动明灭,照耀着的紧紧相握的手,代表着从此风雨同舟。
过了许久,夜风透窗而来,帝都城外青山环绕,相比城内,夜晚要冷一些,庞邈觉得寒气快要穿透衣服,不禁颤抖了一下。他看看仍旧面色严肃的曹律,动了下手指。
曹律这才松开手,口气仍是不冷不热的,“这里是我在城外的别苑,家里人都不知道,你是第一个来的。”
“哦。”庞邈轻声应道,事情谈完之后,忽然就觉得站在这里越发的拘谨。
“对外的说法是,曹少夫人受惊需要静养,所以由曹大将军陪伴,在别苑休养。所以我们至少要在别苑待三天,才能回帝都。今晚,你就睡在这儿吧。”
曹律向门口走去,庞邈的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在在房门前站定,一尘不染的深色锦袍、挺直的背影给人一种冰冷和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如同这微凉深夜里天幕上的云,可以觅得一丝踪迹,却无法窥尽所有。
庞邈明白,事到如今,他必须继续留在曹律身边,不单单是燕王的人还在看着,其实最早算计的该是曹律。
他不知道自己一介微不足道的寒门进士,怎会入得了万万人之上的曹大将军之眼,可这前前后后不足半个月的相处,他却又清楚那些感情是造不了假的,除非曹律真的能演到出神入化的境地。
好奇于真相,却又不敢真的去触碰,这些对他来说未免太过惊世骇俗。而曹大将军之恩情,他能否承得起一二?他想,与其纠结,不如让时间来决定一切,也许是最佳的选择。
庞邈的心渐渐归于最初的平静,仿佛那激起涟漪的巨石已经悄然沉没于水底。他正暗暗为自己的决定心情舒畅的时候,冷不丁的发现曹律不知何时转过身来,浓墨一般的黑眸染着平淡的笑意。
“早些休息,不要想太多,明日还有一些事。”
“好。”庞邈明显的感觉到曹律的笑容已经有了变化,不似从前那样亲近。
“明日见。”曹律退出去,轻轻的掩上房门。
身影映在窗纸上,晃了晃,离开了。
庞邈长长的松口气,闭上眼睛,瘫坐在椅子上,惊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早晨,窗外鸟儿的鸣叫声欢悦的响起,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洒满一地,散去了初秋清早的寒凉。靖昭六年的初秋,又是一个太平之日。
锦绣端来水盆时,发出的轻微响动,轻而易举的惊醒榻上的庞邈。
“少爷,您醒啦。”锦绣笑着打招呼,昨晚上惊呆的样子在她身上找不到影儿了。
庞邈是和衣而睡的,他草草的梳洗过,一眼瞟见锦绣慢吞吞的搓巾子,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