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早就知道地上的血是谁的,后来也有幸知道了血液吸引的成因,曾经那么紧张追问真相的你,不想知道自己前世的恋人是谁吗?”
凌霄心头上的抽痛超过了身体,他比谁都清楚嬴风的执念,就算他已经把桃核埋葬掉了,肯定还是想要得到一个真相。
他已经做好听到肯定答复的准备了,却听嬴风平静地答道:
“不想。”
凌霄猛地抬起头,对上嬴风的视线,不敢相信他会放弃这个机会。
“为什么呢?”逐玥歪了歪头,“凌霄马上就会不存在了,而你也已经恢复了自由之身,难道你不想趁这个机会,找回你前世的旧爱?”
“不,”嬴风缓缓道,“不管曾经陪在我身边的人是谁,这一世我的契子只有凌霄一个。”
逐玥深深地埋着头,发出几声诡异的笑声。
嬴风不悦,“你笑什么?”
“那如果我说,你苦心寻找的那个人,就是凌霄呢?”
两个人表情都为之一变。
“不可能,”嬴风率先否决道,他们明明在基地的时候试过。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不过我也可以发誓我亲眼所见是事实。”
逐玥从枕鹤手里取过箱子,放在桌上,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冲着嬴风,“为了证明我没有说谎,我精心为你准备了这个。”
他双手一扳,面前的箱子打开,冒出阵阵寒气,待寒气散尽后,露出里面并排摆放的两支试管。
“这是什么?”嬴风看不明白,凌霄的视线被挡住了,他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从一年前起,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天,”逐玥将试管慢悠悠地取出,“太殷曾经为了给月影的血液配型,抽取了全天宿人的血样,这就是我特地问星楼保留下来的,你们二人的雏态之血。”
他举起试管,上面的标签上果然写着他们两个的名字。
“验证前世关系的两个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身为契子的一方必须是雏态。”
逐玥优雅地将两支试管里的血倾倒在光滑的桌面上,两滩血液各占一边,纹丝未动。
嬴风脸色一暗,“根本就没有变化。”
“急什么,还没到时候呢,”逐玥陶醉地把右手举在空中,模拟出一个虚握的手势,“当时他就是这样,徒手抓住匕首,我亲眼看着他的血,一滴,一滴,一滴地落在我面前……”
凌霄的脸色也白了,他想起来那是哪一次了,他为救逐玥而受了伤,还误会当时的嬴风在关心对方。
“找寻多年的前世情人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期待么?”
“可惜,无论是前世的恋人,还是今生的契子,你都将一无所有。”
逐玥走到距离窗边几步有余的地方,他们正航行在天宿星的背阳面,来自炙阳的光线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人们总喜欢把黑暗跟绝望联系在一起,而黎明的到来意味着希望。”
“嬴风,我要你从今往后只要见到阳光,就感受到无穷无尽的绝望。”
他闭上眼,展开双臂,飞船驶出了天宿星的阴影,远方恒星的光芒越过行星弧面,从他腋下的空隙倔强地挤进来,照耀在桌面两滩暗红色的液体上。
仿佛是阳光朝空气中轻轻吹了一口气,一边的血液开始向另一边缓慢流淌。那是来自前世的羁绊,抵御了净化池的洗刷,历经了二十年的沉淀,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仍然停留在它们的本能里,在见到自己昔日的恋人后,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
屏幕上流淌的血液,终于亲密无间地融合到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出彼此。
嬴风的脸色变得苍白,他身子一凛,双手撑住控制台,险些没有站稳。
逐玥捂住脸,肩膀抽动着,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笑声。渐渐地,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等待了这么久,他终于能把这个人带给他的所有挫败感,都连本带利地加倍奉还。他像个疯子一样地开怀大笑,直到整艘星舰都被他扭曲的笑声所笼罩,再也听闻不到以外的任何声音。
修罗
暗处人影一闪,在场的人中只有枕鹤注意到了,他从脸色惨白的嬴风、瞠目结舌的凌霄和近乎疯狂的逐玥身上依次扫过,确认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不动声色地退了出来。
岚晟正在匆匆离开,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一个人拦在了面前。
“是你?”岚晟戒备地后退了一步,他不认识这个人,但知道他是逐玥的契子,刚才抢夺灵魂未遂,这会不知道又要做什么。
“你都听到了是吧?”枕鹤问。
岚晟一惊,紧张地否认,“没有。”
“你刚才是去准备离开用的飞船了不是吗?”枕鹤轻而易举地拆穿他,“不要以为自己能轻易地把人带走,更何况你也已经听到了,你的好朋友马上就会从这世上消失。”
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岚晟的手渐渐向身后移动,这时候就听枕鹤道:
“不过如果你想救他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岚晟一愣,准备掏武器的动作也停住了,“什么?”
***
星楼轻轻地把月影抱到床上,因为难以忍耐的疼痛,他弱小的身体蜷成了虾米,床单也被他抓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星楼心疼地看着原本就比常人虚弱很多的月影,跟如今的天宿人比起来,古天宿人的身体简直弱得不堪一击,一丁点的伤害就可以要他们的命。
“忍过这一段就好了,”星楼轻声安抚他。
月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相对于他这么多年的忍耐来说,这点痛苦根本算不了什么。过了今天,他也可以拥有永恒的生命,虽然是要被迫成为他痛恨的人造物种中的一员,但这并不妨碍他要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