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苡仁:“嗯。”
“那那那,那你再多说点,你多说话就是不生气了。
“……”许苡仁凝视着房间另一端的天花板,回忆学校刚发的寒假安全教育单页,时不时瞥他一眼,“路上看好行李,手机,钱包,遇见坏人了第一时间报警,自己在家的时候别开炉子,别给不认识的人开门……”
这些明显低于大学生平均防范能力的叮嘱李超越却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地点头道:“对,对对。”
末了又期盼地问了一句,“还有吗?”
许苡仁能说的话已经山穷水尽了,两人对视一秒,他看了看李超越地上的行李:“要不我送送你?”
李超越“嘿嘿”一笑:“那多不好意思啊,走吧走吧。”
许苡仁家就在本市,寝室里放的东西除了摞起来半人高的书之外,其余数都数得过来,简简单单一个小行李袋很快就装好了。他顺手提起李超越的一个大包,往里放了袋苏打饼干:“放这儿了,别压着。走吧。”
北风呼啸仍不能阻挡人们过年返乡的热情,汽车站人头攒动,广场前水泄不通。
“身份证给我。”许苡仁把行李包递给他,“我去给你拿票,你先排着进候车厅的队。”
李超越:“好嘞!”
自动售票厅前的队伍比许苡仁想象得还长些,间或再有几个对机器使用不熟悉的,队伍前进就更慢了。他担心李超越先排到进候车厅的队手上却没票也没证件,不由得回头张望了一眼。
这一回头,真的是人海茫茫,早已看不到那人的踪影。
别说这个世界了,光是一个城市的人就已这么多。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他们恰好进入了同一所学校,一个系,一个寝室,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认识李超越,那么他现在又会在哪里?
横空冒出的古怪念头占据了许苡仁的大脑,他把手抄在口袋里,紧紧地捏着刚买的票往回走,生怕一个不留神连这张小纸片也消失在滚滚红尘。
焦急地顺着进候车厅的队伍走了许久,许苡仁终于在缓慢行进的人群半截看到了他。
不止李超越,他身边还有一个橙色羽绒服的姑娘,在仰着头跟他说话。
方才的伤感念头立刻烟消云散,许苡仁冷着脸穿过人群朝那二人走去。
等走到面前的时候却又只剩李超越一人了,他四下看了半天,憋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好奇道:“刚才那姑娘是谁?”
“哪个?”李超越回想了一番,“黄衣服那个?”
许苡仁:“那是橙色。”
李超越:“哦,差不多吧,没注意。我不认识啊。”
不认识也能聊?
这超出了许苡仁的社交能力范围,他疑惑道:“不认识她找你聊什么?看你们聊半天。”
李超越眼睛瞪得老大:“你从哪儿看见我们聊半天的啊?总共就说了几句话。她找我套近乎,问我哪个学校的。我寻思她这是不是想在我这儿加塞儿啊,今天又没多冷,这么些人都排着队呢,这事儿挺没公德的,就告诉她我在开发区建筑工地上扛水泥,她就走了。我很机智吧?”
许苡仁抿唇把脸转向另一边。
李超越伸头转到他面前看了看:“你是不是笑我呢。”
许苡仁不急不缓地从口袋里把票和身份证一并拿出来递还给他:“拿着。”
“你是不是笑我呢?啊?”李超越一把挣过票来,气呼呼地看他,“你是不是笑我一说我是工地上的她就信了?我看见你笑了,别转了,再转脖子拧了。”
许苡仁整理了下表情回过头:“没有。”
看了正面后李超越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你就是笑了,你一笑就不说话,我已经看出来了。”
队伍正好行进到候车厅大门,许苡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到你了,新年快乐。”
☆、第36章
按照每个病人治疗时间四小时来算,李超越手上有3个病人,即是12小时的工作量。再加上每个病人进入治疗舱之前的准备时间,治疗结束后的整理、消毒时间,他从早晨7点开始干活,至少也得干到晚上8、9点钟才能结束。
更何况许苡仁上午做检查的时候,他还以翻译身份几乎全程陪同,这至少又占用了两小时,所以一直忙到现在也不足为奇了。
“讲讲呗。”李超越不知何时已经趴在病床边上,如梦呓一般嘟囔着,“你有一个笑话,我有一个笑话,咱俩都讲出来,就都有两个笑话了。我的讲完了,该你啦,许哥。”
许苡仁亲身体会过那种长时间高度集中精力之后的感觉,别说趴在病床边了,就是躺地下都能睡着。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以后我治疗和检查的时候你不用跟着了,我自己能解决,再说还有埃尔维斯呢。”
“嗯?”李超越从半梦半醒中甩甩头清醒了过来,“怎么了?”
“你要是真闲着没事儿,你不想跟着我也拉上你,可你现在手头还有工作呢。”许苡仁用沙哑的声音轻轻说道,“先把你的病人照顾好才是你最该干的。我这边有谢里尔和埃尔维斯,就差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你那儿三个病人,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的活儿,再忙活别的,小心未老先衰啊。”
“看你说的,每人每周只进行五次治疗,我还不能匀开了做啊?非得挤出来个双休吗?”李超越的头又重重地点在了床边,脸闷在被子里说,“你的事……看看再说吧。哎,你还没讲笑话呢,快点。”
这声音听起来实在太精疲力竭,许苡仁不免有些心疼。
入院之前,他虽然不在父母家住,可想回去也只是开车半个小时的事。但李超越多久才能回去一趟呢?周末的双休未必名副其实不说,两天的时间回老家一趟也赶得有点紧,基本上都得逢年过节大小长假。
一个人从十几岁起背井离乡,在陌生的城市中摸爬滚打,男人再怎么顶天立地擎山架海,终究也脱不开一个“人”字,哪有人能完全不需要嘘寒问暖和关心照顾?
他孤零零的,累了倦了时,谁来疼他?
许苡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讲笑话的天分,却还是坐起身披上外套,整理了下思路,认真讲道:“老师问几个学生,你约了心仪的对象吃饭,突然想去厕所,要怎么礼貌地表达?第一个学生说,我要去小解,第二个学生说,我要走开一会儿,第三个学生说,我要去见一位好朋友,希望今晚能介绍它跟你认识。”
讲完之后,许苡仁感觉好像少了点东西,为什么这么讲完自己一点想笑的冲动都没有了?
病房安静了两秒,随后李超越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许苡仁:“……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