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迈着肉肉小短腿,张着手,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妈妈的墓碑,随后不舍的抱住了他的妈妈。
当夏叶东焦急的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依然没有找到年方五岁,看似什么都不懂的夏安年,他都要急疯了。
中年丧妻已经是人生大恸之事,他那个懂事的,软乎乎的小娃娃也不见了,那是他全部的,活下去的,生的希望。
当夏叶东近乎放弃的找到妻子的墓碑,祈求她在天有灵,保护他们可爱的孩子的时候,仿佛真的是上天有灵,叶妈妈保佑,他看到了他粉雕玉琢的宝贝安心的靠在妈妈的墓碑上,甚至进入了梦乡。
这一切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流动逐渐远去的曾经,夏安年朦朦胧胧的记得一些内容,却是夏叶东几次午夜梦回惊醒的噩梦。
在他梦里,他的孩子没有任何呼吸,冰冷的靠在同样冰冷的墓碑上,而他手脚冰凉的,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墓碑前,而他最重要的两个人先后抛下他去了可能美好,也可能更加丑恶世界。
他没有一点办法,没有丝毫的对策,只能这样傻愣愣的看着,黑夜没有吞噬他,白天也永远不会来临……
而夏安年自从那次被父亲从墓地抱回来之后,就有些变得沉默寡言,虽然他原本也不是个闹腾的孩子,但沉默的太明显了。
也许是他突然真的意识到了死亡的意义,意识到死亡意味着,他软乎乎带着温暖气息的,会笑,会拥抱,会亲吻他的妈妈,变成了一个不会动,不会说话,贴着黑白相片的冰冷的墓碑。
也许只是因为没有人会耐心的和他说话了,总之妈妈坠楼的那个瞬间的影像开始不断地在他的小脑袋里循环,他恐惧,害怕,又不知所措。
而从妈妈死后,夏安年才一点一点变得结巴。
夏叶东发现这样的情况之后,带着他跑了许多的医院,甚至咨询过曾经上学时候的教授,也请同学问过国外的专家。
然而,所有的结果几乎都表明,夏安年的发音器官,发音系统是没有任何生理上的残缺的,他的结巴可以判定是因为心里问题。
知道是心里问题夏叶东反而输了口气,他他想着既然是心理问题,就总有痊愈的可能,随着时间儿子会渐渐淡忘了他妈妈的事情,淡忘了那些让他不愿接受的瞬间,心理上的伤口痊愈了,结痂了,他的儿子就会慢慢好了。
夏叶东一直等待着也期待着。
而夏安年,自从还小,第一次去了妈妈的墓地,此后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或者是伤心难过的事情,以及一些节假日,他就会去墓地看他的妈妈,那个给了他生命又很快就弃他而去的女人。
许致言见夏安年脸色不好,连嘴角都是下垂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又不知道怎样去开口安慰。
其实他是想陪夏安年去他妈妈的墓地的。
他家爷爷奶奶前几年相继去世了,顺从老人的意见埋在了老家的祖坟,祖父说那是他们的根,落叶归根,人死去后才能在另一个世界找到自己的位置,而子孙们才能得以庇佑。
他妈妈是南方人,姥爷早去世了他连面都没见过,姥姥身体还好,跟着他大舅舅生活在南方,他一两年才见一次。
所以他清明的时候不用去上坟,不用去扫墓,明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做。
他想跟夏安年一起,想陪着他走过并不能令人感到舒服的墓地,走过那些已经远去的人们,甚至他想看看许致言妈妈的容貌,毕竟,他对于所有和他有关的事情都是那样的感兴趣,那样的好奇。
而且,夏安年现在的身体虽然没什么了不得的大问题,但还是有些酸疼和虚弱的,他跟着也放心,发生什么预料不到的事情,他好歹也有个照应。
第四十五章 各自得趣
之前几年给妈妈扫墓都是他爸爸陪着一起的,可是近几年他爸爸位置往上升了升,工作量骤然加大,几乎全年无休,就只有他一个人去了。
“一起吧!”
夏安年看着一直注视着他的许致言,点了点头。
一起吧,妈妈的墓碑太冷清了,况且,他想让他的妈妈看看他最最好的朋友,看看他有些喜欢的人。
以前去看妈妈,他总也忍不住把那些对他做了不好事情的同学告诉妈妈,把那些他收的不公平的对待告诉妈妈,也把那些他被欺负的事情告诉妈妈。
对于其他人,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是三缄其口,也许是别人并不会心疼,也许是怕徒增嘲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终于可以把一个对他好的人介绍给妈妈了,不再是从前所有的那些欺负他的人,除了罗如花,他告诉妈妈的另一个善良可爱的倒霉鬼。
许致言惊讶的看着一口就答应了他的夏安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刚刚脑袋里还在不断地填充那些可以反驳夏安年不让他去的理由,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样能让夏安年答应他有些无厘头甚至不礼貌的请求。
这样的轻而易举,让他感觉轻飘飘的触碰不到踏实的地方,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想去所以产生了幻听和幻觉。
“真的可以吗?”许致言忍耐不住,期待又紧张的看着夏安年。
而见夏安年照例点了点头,他才松了一口气,开心起来。
但想着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表现的很开心呢,由此不知笑好还是不笑好,表情尴尬的纠结着,有些搞笑。
夏安年见他这样的表情,反而噗嗤一声笑出来,明亮的笑声让许致言一怔,随机也摸着后脑勺憨笑起来。
最终夏安年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笑疼了才罢休。
许致言见他不怀好意的,明显是嘲笑自己的表情,装作拉着脸趁他身上酸疼不方便动弹,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崩儿,转身又是一脸笑意的开始收拾碗筷。
夏安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颇为心安理得的窝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许致言像刚刚拿饭菜一样忙进忙出。
“碗儿别刷了,我明天再说。”
夏安年“敷衍”的叮嘱许致言,心里其实大不情愿,做些饭菜他还愿意,但他最讨厌的就是刷碗。
一双手三两下就弄得油腻腻的,洗涤灵也总有冲不干净的感觉,糊在手上难受又不干净。
许致言听他这样口不对心,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还是把东西都收拾好,洗干净放进了碗柜里。
人家说为了爱人洗手作羹汤,为了夏安年刷碗,他哪里有不愿意的,甚至还觉得两个人这样温馨极了。
而夏安年瘫在沙发上看了看他在水管前忙碌的身影,讨好的冲着他笑了笑,安心的闭上靠在沙发上睡了个回笼觉。
夏安年迷迷糊糊的一觉醒来,看着客厅挂着的钟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已经睡了两三个小时。
听到旁边些微的鼾声,他侧过头一看,见许致言也窝在他旁边的沙发上,脑袋冲着他呼呼大睡。
夏安年抖抖肩,抖抖腿,活动了一下颈部和手臂,虽然还是有些酸痛,但比起早上刚起的时候已经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