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话当头压下,杨铎表情不变,行礼道:“臣遵旨!”
列在校场中的锦衣卫,自同知,佥事,千户,百户,校尉,力士,均以刀鞘击打盾牌,长枪钝地,铿锵声响,震耳欲聋。
回到场中,杨铎仍是一身大红锦衣,未着甲,只在手腕处有一圈黑色的皮子,拇指上扳指,专为拉弓射箭之用。
鼓声骤起,令旗挥舞,杨铎取下背上长弓,左手持弓,如托泰山,右手搭箭,如揽圆月。
眉峰轻扬,唇角紧抿。英俊的面容,双眼中染上了浓烈的战意。
破空声响起,三支包了尖头的木箭瞬间飞出,咄咄咄三声,深深扎入旗杆之上。
箭尾震颤,发出嗡嗡的声响。
这是战斗开始的讯号。
列成两阵的锦衣卫发出了震天的吼声,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同一时间迈动脚步,如惊石拍案,猛然间碰撞到了一起。
没有鲜血飞溅,只有盾牌撞击,金戈碰撞,声声震耳。
在场边观战的武将,均是双目微凝,议论和惊叹声四起。
“连珠箭!”
“这样的身手,燕山卫也是少有。”
比起吃惊不小的朱能等人,永乐帝则是心情大好,之前一度失掉的面子重新捡了起来。
看到没有,天子亲军,就该有这样的气势!
朱高煦和朱高燧互相看看,一同咋舌。都晓得锦衣卫指挥使杨铎是个狠人,在靖难中立有不小的功劳。待他执掌南北镇抚司,专司锦衣卫,许多人渐渐忘记了杨铎在战场上的表现。
如今再看,果然验证了那句话,盛名之下无虚士。有杨铎这样的指挥使,锦衣卫的武力值,直甩其他各卫一大截。不提虎贲卫金吾卫羽林卫,真刀真枪的对打,怕是燕山卫都要掂量一下。
锦衣卫执天子仪仗,掌缉捕,刑狱,专查百官。
本职工作所需,有好的身手并不奇怪。但是,这种好身手偏指个人能力。如当下一般,组成战阵,对阵拼杀,仍给人以猛虎下山之感,恶狼扑兔之势,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在战场上,片警出身的把特种兵几招掀翻了,还不是偶然,而是次次对砍,次次掀翻,连“手误”的机会都不给对方。
这叫什么?
明显画风不对!
眼前的现实却是,这群搞情报和刑侦工作,顺便管理城市排水系统的锦衣卫,武力值惊人,着实震撼了众人一把。
结阵,迎敌,拼杀。
即使整体比不上久同鞑子对砍的边军,也超过其他天子亲卫一大截。尤其是分批被发去看守皇陵的旗手卫,更是云泥之别,完全不能比。
朱棣笑着点头,杨铎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将锦衣卫的比武次序拍在最后,也是相当明智。
朱高煦和朱高燧不由得将场中的杨铎同沈瑄比较,如果两人单打独斗,不知谁胜谁负?
成国公等将领有些可惜,锦衣卫单是做情报刑侦工作有些可惜,是不是该兼职戍边?
孟清和一边解答朱瞻壑的十万个为什么,一边在心中疑惑。
看到场中的杨铎,为何会想起靖难之战中,险险被救下的那一次?他本以为是敌人倒霉,中了流矢。回头再看,想中流矢,还中得如此之准,也不是那么容易。
捏捏手指,奇怪了,都过去那么多年,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
难不成,是他最近总在想沈瑄,时不时的感叹岁月匆匆,脑子里才会经常闪过旧事?
朱瞻壑仰头,小脸上满是疑问,“少保?”
孟清和晃晃脑袋,不敢再随意走神,“世子有何事?”
“少保可是身体不适?”
孟清和有些奇怪,“世子何有此问?”
“我观少保脸色不好。”朱瞻壑眉头拧紧,迟疑的看了一眼场中,似十分不舍,却还是坚定转头,对孟清和道,“若少保身体不适,我同皇祖父说,让少保回府休息。”
“世子……”
孟清和被感动了,好孩子啊!
“赵院判医术最好,皇祖母的病就是赵院判治好的。请赵院判为少保扎几针,少保就好了。”
孟清和:“……”
“少保可先回府,我去太医院请赵院判出诊。”
“世子,其实,臣没病……”
“少保,讳疾忌医不好。”朱瞻壑一脸认真,“我就去和皇祖父说!”
话落,转身就朝永乐帝奔去。
孟清和一把没拉住,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拉第二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头身出现在永乐帝身边,请来旨意,然后乖乖回家,等着赵院判上门给他扎针。
自从徐皇后被赵院判治愈,太医们的针灸之术被传得神乎其神。不只宫内,在宫外也是发光发热,多少人排队等着施针。
只有曾被当做练手对象的军汉们避之唯恐不及,每次听到,都忍不住要打个哆嗦。
那种滋味,比上阵和鞑子互砍都难受。着实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排队等着挨扎。
“卿身体不适?”
朱棣开口,孟清和不能不出声。他最近的确有些睡不好,脸色比寻常要憔悴些,更坐实了身体不适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