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朱棣看想道衍,“大师有何计?”
“哀兵!”
哀兵?
“张将军卒于乱军之中,士卒皆哀。王爷当厚葬将军以示哀悼。”道衍捻着佛珠,“兵法言,哀兵必胜,当可一用。”
朱棣没有说话,一下一下敲着手指。
道衍也没有再劝,因为他知道,刚刚的话,燕王已经全都听进去了。
不久,燕王下令厚葬张玉,并在葬礼当天亲往祭奠。
不管同张玉有没有交情,军中将领都备上奠仪,亲自到张府祭拜。
葬礼之上,燕王脱下外袍,本欲覆在张玉身上,随张玉一同下葬,却被张辅等人拦住,哭称不敢。只得投入火盆烧掉,哽咽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不足虑。艰难之际,痛市世美,殊可悲恨!虽其一丝,以识余心!”
在场众人均被燕王感动,随着绣有盘龙的袍服在火中化为灰烬,胸中的悲愤变得更加炽烈。
常年征战,却败在一个无名之辈手中,岂能善罢甘休?
报仇!
为张将军报仇!为死去的同袍复仇!
张玉的葬礼之后,燕王又下令为靖难以来战死的将士立碑,找不到尸体的也代立衣冠冢。
燕军上下无不感动,未因战败垂头丧气,反而士气高昂,镇日操练,以图再进。发誓为王爷效死,力战南军,一定要打败盛庸,打到南京!
王府内,朱高煦同沈瑄都已醒来,只是仍需卧床数日,以养伤为要。
朱高煦因祸得福,更得燕王看重,沈瑄也被燕王记挂,同王妃商量之后,决定收他为义子。
义兄的儿子和义子,绝对是质的飞跃。
孟清和看着沈瑄喝药,见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忍不住咂嘴。若非知道药有多苦,八成会以为沈指挥是在喝水。
沈瑄的脸色仍带着苍白,靠坐在榻上,见孟清和表情奇怪,问道:“怎么?”
“指挥,你不觉得苦?”想起给沈瑄喂药,孟清和仍是满嘴的苦味。
“想知道?”
沈瑄挑眉,突然扣住孟清和的脖子,在他不解的目光中,侧头含住了他的嘴唇。
轻触之下,微微的痒。
来不及体会,一股苦涩的味道顿时充斥了口腔。
孟清和皱眉,下意识想要推开,却顾忌着沈瑄的伤口,苦得受不了,双手也不敢用力,活像是只被沙漠狼咬住脖子的狐狸。
良久,沈瑄终于放开了他,轻轻蹭了一下孟某人的鼻尖,“苦吗?”
孟清和:“……”
“不苦?”沈瑄弯起了嘴角,拇指擦过孟清和的嘴角,“那再来一次?”
孟十二郎吓了一跳,怎么不苦?
刚要站起身,却被一把扣住手腕,视线瞬间颠倒,背抵上一片柔软,如玉的面容靠近,嘴又被堵上了。
孟清和想哭。
美人亲他,他不反对。
可是,能不能先漱漱口?满嘴的苦味,这是享受还是遭罪?
万一留下心理阴影该如何是好?
第八十八章 加快的脚步
建文三年,正月辛酉朔,依洪武年定下的规矩,建文帝告天地宗庙,御奉天殿受朝贺。
辛未,大祀天地于南郊。
丁丑,享太庙,告东昌捷。
跪在太祖高皇帝神位前,建文帝泪流满面,皇帝这工作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从登基到现在,好事没有,闹心事一大堆,根本没过几天舒心日子。
削藩不利,燕王造反,朝中大臣整日闹腾,一团乌烟瘴气。耿炳文,李景隆,平安,郭英,吴杰,俞通渊……一个个将领带着希望出征,送回的只有战败的消息。
燕王武力值爆表,又有大风这个作弊器,每每挥出一套组合拳都能把建文帝揍趴下。
在燕王面前,建文帝的细胳膊细腿根本不够看,皇帝的尊严被燕王踩在脚底下狠狠碾压。
想到几百个憋屈的日子,建文帝越哭越伤心,控制不住的向洪武帝告状,朱棣太不厚道,用拳头揍人不算,还妄图控制舆论。
自己小心谨慎二十多年,积攒个仁厚的名声容易吗?那个不良中年先举着靖难大旗造反,想法设法的抹黑自己。又两次放粮,被百姓颂扬仁慈。更可气的是,那些粮食压根不是他的,是从自己手里抢的!
有没有这么无耻,这么欺负人的?
刚登基的时候,还有两个番邦派使臣朝贺,虽比不上洪武年间,到底也是个安慰。
结果燕王一造反,连个影子都见不着。蕞尔小邦也敢藐视天家尊严,胆敢不按规矩办事,连派遣使臣解释一下都没有,朱允炆心中的愤怒和憋闷简直是无法形容。
陪同祭祀的宗室和众臣,见皇帝哭得如此伤心,完全误会了他哭泣的内容,还以为是触景伤情,怀念太祖高皇帝,难免感叹,皇帝果真是仁厚纯孝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