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觉得有些矛盾,一方面,听着老七的口气,是维护自己这个哥哥的,然而,却又不喜老七责备弘晖的话,“……”于是,四爷继续沉默着。
其实,自从登基为帝,便是十三也与自己有些疏远了,当然,十三是忠诚的,四爷从来不说,却心底难免存了几分遗憾,而眼前的老七,大概是除了弘晖以外的唯一一人,所以,四爷对这个七弟,也是格外珍惜。
七爷瞥了眼一旁装木头人的苏培盛,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袭上心头,最终化作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这是有病了才来和你说这些!”还不如早早离去,听说近来儿子弘曙的火枪营又有新突破了,可以去看看,“臣弟告退。”挥一挥衣袖,走了。
苏培盛继续当木头人,根据多年经验,可以十分肯定,四爷跟前第一第二人,算是被弘晖阿哥和这位七爷给占全了。
七爷甩袖离去,想着去瞧儿子的火枪营,这些火药枪械的玩意儿,其实七爷并不是十分喜欢,只是,亲眼见证过火枪在战场上的威力,对于弘晖倾力培养火枪营的主意,七爷倒是从旁推了几把,帮着搞定了朝中几个老顽固守旧派。
只是,七爷才去火枪营的路上,弘曙其实已经闻讯赶去了弘晖办差的毓庆宫。毓庆宫也是这一个月之内,弘晖力排众议,安置成了太子办理朝务差事的办公场所,对此,四爷自然是端着一张黑脸好几日,奈何弘晖是铁了心,三下五除二地就将这前太子东宫变了样。
弘曙这小子成长迅速,除了七爷悉心教导,当然也少不了是弘晖这个哥哥不遗余力的“鞭策”,也难得,这小子潜力无限,越是受压迫,激发出来的潜能越是能让人啧啧称道,就是四爷,也一向对这个皇侄子赞许有佳。
弘曙匆匆进宫,与七爷错过了,却是凑巧撞上了同样是闻讯赶来的弘皙,弘曙凶狠瞪了弘皙一眼,“哼!”快走几步,先于弘皙直接闯进了弘晖办差的书房。
弘皙倒是没半点生气的模样,更是规矩有礼地对着院门口的奴才吩咐着,“请禀报太子殿下,弘皙请见。”今日早朝之上的争论,已经传遍了,弘皙不知这帝王父子俩又在算计什么?特地前来探虚实,理亲王府,怕是难再承受折腾了。
弘皙不是顺风耳,然而,刚才闯进去的弘曙在里头叫嚷开了,显然言语间对弘皙这个二伯父家的堂兄甚是不待见,弘皙隐约是能听见的,这个弘曙,一如往常。不由得叹息,弘皙难免生出些感慨,像是弘曙与弘晖的这种兄弟情义,怕是珍贵……那又能维持几日呢?弘皙好奇。
“……哥,你就是烂好心,管他弘皙做什么?想当年,他做得最多的,不是没好心的拉拢,便是无情打压欺辱,还非得装得一副兄友弟恭的假模样……哥,皇上既然让他这种人自身自灭了,便已经是恩典了,你居然为了他这种人与皇上又闹开了……”弘曙在弘晖面前唠唠叨叨、喋喋不休,历数缘由,恨不得把弘皙给踩进泥里头。
弘晖压根没将早朝的事儿放在心上,与四爷斗法,也不过是父子俩心照不宣做给外人看的,当然,倒不是完全做戏,却绝不会影响了父子间的感情,这一点,从这一个月每晚都能一如既往顺利爬上四爷的龙床可以轻易证明了。弘晖并不担心,与四爷有了嫌隙。
而眼下,弘晖却被弘曙这小子闹得心烦,冷不丁一句,便成功打断了弘曙连绵不绝的唠叨,“火枪营中的兵将,都像是你这样没半点规矩的样子?看来,我是得谨慎考虑,是不是该给火枪营换个严明军纪的首领!”弘晖心里暗骂,你小子跟你家老子一个德行,七爷敢擅闯御书房与四爷唠叨,你小子便是下梁跟着上梁歪,欠收拾。
“呃……”弘曙一听火枪营,再琢磨弘晖话里的意思,便像是被戳中了哑穴一般,消声了。
弘晖放下手中翻阅的案卷,起身,双眼直逼弘曙,轻易就将这小子瞧得心虚避开了视线,低头做认错状,“哥……”在弘晖面前,弘曙是不会吝啬撒娇讨好的,当然,这模样,也就是弘晖与七爷胤祐两人的专利。
“十天之后,我会安排一场演练,如果火枪营败给了清中军校的学员,哼,你小子也给我回炉重造!”虽然忙于朝务差事,帮着四爷理政,但无论是火枪营还是清中军校里的那批八旗纨绔,都是弘晖摆在心尖上的。
“绝对不会让哥你失望的。”听得弘晖这话,弘曙立马严肃了神情,身子顷刻间立得挺直,大声回应,这不只是骄傲,更是自信与实力。虽然清中那批家伙也不赖,这一点,弘曙不否认,但是比起自己手中曾经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老家伙”们,不是一个水平的。
弘晖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再与弟弟虎着脸了,“让你安排出海的船队,准备得如何了?随船的人员都挑好了吗?”虽然说服四爷开放沿海贸易不容易,但是弘晖早就做好准备,“打持久战”了,而此番由弘曙与十七爷胤礼两人负责出海事宜,便是第一步。
海外的列强吗?喜欢来中华抢?那小爷就先给你们送点甜头,看将来,到底是谁能抢得过谁!
当年,弘晖给小四卿和灌输西洋的东西,卿和这小子愣是没半点兴致,还是弘曙听话,不仅将火枪营练得极好,更是顺了弘晖的意思,竟是对海外的世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最主要的是,弘曙这小子这几年越发精明了,弘晖不怕弟弟吃了洋人的亏,更何况,瞧弘曙对火枪弹药及其他西洋东西的钻研劲儿,弘晖相信,这弟弟,前途不可限量啊。
听弘曙侃侃而谈,弘晖欣慰。
一个人,不是神,哪怕知道了历史轨迹,也无法拼着单人之力改变太多,幸好,从来不是孤军奋战。
两兄弟谈了将近一个时辰,而院子里,弘皙也站着等了一个时辰,原本平复的心绪,遭到如此冷遇,弘皙难免还是生出几分烦躁来,却愣是压制住了心中死死怒火……不能反抗,还能做什么?
皇家的失败者,大概是没有资格骄傲的。
就在弘皙觉得无法再心平气和等下去的时候,就瞧着弘晖书房的门开了,接着就是弘曙那小子似乎是被一脚踹出来的,跌跌撞撞的,却还对着里头的弘晖送上讨好的笑脸……弘皙不懂,这是怎么样的兄弟情?
弘晖并未错过弘皙的表情,其实,让他等这么久,也就是想要看一看这个表情,是属于一个臣子本分、却又稍许骄傲的表情,这样一个人,该是值得一用的。
弘晖明白四爷的苦衷,然而,弘晖正在努力尝试着,使得皇家不只是个冰冷的金笼子,那就从弘皙这个理亲王世子开始,四爷的铁血政策之下,弘晖想要借势博一个仁者无敌。
强国富国之初,弘晖坚信,要从最核心的**溃烂开始治理。
站在高位,真正掌控者天下间生死的时候,弘晖觉得,肩上的担子越发重了……每日每夜,每时每刻,弘晖都在想着,如何才能分担四爷肩上的重担?
……
然而,在夜间。
弘晖压着四爷滚床单的时候,倒是甚少为四爷考虑,如何减压?其实,弘晖从不错过任何给四爷“增添压力”的机会!
沐浴时,四爷总是十分享受弘晖的服侍,那按摩的手法,四爷如今怕是已经上瘾了,全身舒坦。
弘晖总是十分容易入睡,四爷是每每看着儿子睡颜才渐渐入眠,弘晖长大了,四爷知道儿子心志颇高,四爷努力去理解儿子的那些理论想法,在朝堂上一遍遍地给弘晖施加阻力……也不过是为了堵住朝中各方势力的悠悠之口,四爷逐渐发觉,早先心中的鸿图之策,似乎正在慢慢偏离轨迹,似乎,是晖儿的心,更大更远更高!
88、十年雍正十年华元(2)
雍正六年,康熙爷没能安然度过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太上皇驾崩了。
帝王的权力撒手六年之久,康熙爷的确已经老了,闭眼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床榻前是胤礽这个儿子守着,病重弥留的这一个月内,老四胤禛也曾多番前来探望,却每每,总是沉默以对。
康熙爷驾崩的消息从畅春园传至乾清宫,四爷正翻弄着各地递来的折子,这个冬日,雪灾成片,实在扰人心智。苏培盛斟酌着如何开口回禀,才刚张嘴却被门外匆匆赶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苏培盛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对着急急入门的太子爷弘晖行礼,退出去,守着。
“阿玛!”弘晖还未入门,已经叫开了,在四爷面前,他倒是经常这般“鲁莽”,四爷没少训他“没规矩、不成体统”,然而,弘晖偏是屡教不改。
已经是个能够独立处理朝务的东宫太子了,可这小子却又总是这么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不像话,“又是何事?”
四爷神色中显露几分不赞同,却也总是纵容着晖儿在自己跟前放肆,连四爷自个儿怕是都没察觉,这像是训斥的话语,总是带着些浓浓的宠溺。
对于四爷毫不吝啬的宠爱,弘晖心中暖暖之余,也时刻提醒着自己,做不得“恃宠而骄”。虽然,在许多人眼中,弘晖这位太子爷平日里绝对算得上是“肆意妄为”了,更甚于当年被康熙爷隆恩盛宠的胤礽,所以,鉴于胤礽这个前任废太子的前例在眼前,朝中上下也是有人心中揣测着,这位雍正爷的皇太子,难免将来会成为第二个“废太子”!
“阿玛,您向来是心智坚毅的,这一点,儿子总是学得不够。”弘晖顾左右而言他,并未直接道出康熙驾崩的噩耗,反而是走上前,勤快地帮着四爷斟茶,又亲自替四爷捏肩放松。
四爷皱眉,知道这小子一番作态,总有缘由,只是一时间难以猜透,“……”而猜不透的时候,四爷自然是保持沉默,就像是弘晖常常抱怨的,四爷最狠的一招就是“装哑巴”!
弘晖料想,康熙爷的逝去,多少总会对四爷产生些影响,至于这影响究竟是什么程度的?弘晖坦言,无法估量,所以这才找了些题外话绕着圈子打太极,“阿玛,今年这雪灾多有异常,不过,儿子已经让和亲王打点户部,相信,赈灾的银子很快就能到位了,至于,派去赈灾的官员人选,儿子也让法海拟了名单……”眼睛瞥见案上的折子,弘晖暂时就把康熙爷的事儿放下了。
至少,能在告诉四爷康熙逝去的消息之时,先将这困扰四爷的朝务大事妥善解决了,也省得四爷总是为此挂心烦忧。
四爷觉得,今日儿子积极过头了,抬手握住肩头的手,四爷竟是一个巧力,将弘晖拉了一把,下一刻,没有丝毫防范的弘晖便跌入了四爷的怀里,“阿玛!”弘晖不满,语气撒娇,却是没有急着逃开四爷的怀抱,反而是在四爷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呆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