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木瑾自然没少挨骂,她还不服气,平常是家里大人提起贵妃一系就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吞活剐,她不过是不想陪八公主打马球,还冒了生命危险,最后却要被禁足,她怎么服气。
木瑾的母亲邱氏气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就敢不同家里商量,自作主张,险些害了你姑母你知道不知道?”
木瑾垂头道:“我哪里知道会有那么多事儿,我,我以为我摔下马,离开了清颐园就好。”
邱氏扶了扶额头,“好,那我问你,蘅姐儿救了你之后,你怎么还不死心,你就不怕摔死吗?非要从她马上摔下来,害得咱们两家如今也有了隔阂。”木皇后的娘家虽然封了伯爵,可并无多少势力,反而还不如靖宁侯府。
偏偏靖宁侯府的老侯爷滑不溜手,一直是木皇后想拉拢的对象。当初靖宁侯府聘下木夫人可不是因为她有个妹妹是皇后,那时候木皇后还待字闺中,若是知道木家要出皇后,当初的靖宁侯未必会给世子定下木夫人。
靖宁侯府的爵位是凭军功得来的,无论谁当皇帝,对他们都没什么影响,武将只求一个忠字,他们没有必要去在贪图外戚的地位,纵观史书,外戚可能显赫一时,但是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尤其是手握重兵的外戚,那简直就是在自己给自己挖坟。所以即使木皇后成了皇后,两家因为亲戚关系不得不往来,但是靖宁侯在朝堂上从来都是不偏不倚的忠君派,同太子更是避免往来。
木瑾气呼呼地道:“娘,你不知道。卫蘅明明也是娘娘的侄女儿,可她就知道巴结八公主,八公主的马球队可是要和五公主比赛的,她竟然还帮八公主。我虽然气不过,可是当时也还是在帮她,我摔下马的时候,还拉了她,她若是顺势摔下来,她也可以借口受伤离开清颐园。结果,她就会巴结八公主。”
“你给我闭嘴!”邱氏简直没想到木瑾还有这一手,竟然还想将卫蘅也拉下马。难怪伯爷一回来就骂她慈母多败儿。那卫蘅要是掉下马,邱氏估计何氏非得找自己拼命不可。
卫蘅倒是不知道木瑾原来当时还想将她也拉下马,她还以为木瑾摔下去的时候,拉她的衣裳,是为了缓解摔下去的力度,以免受伤太重。其实也不是卫蘅傻,而是在她心里从没把人往那么坏的方向去想过。
卫蘅在家里没待几日,八公主那边就又下了帖子邀请卫蘅去清颐园避暑,木瑾的事情就仿佛有人放了个屁一般,烟消云散了,臭着的也只有她自己。
不过卫蘅却没料到,这件事反而让八公主高看了她几分,竟然放低了公主的架子,折节下交,对卫蘅热情得不得了。
原来像八公主这种天之骄女交朋友,并不看重身份,只讲眼缘。前些日子,她看卫蘅不过是骑术精湛的普通贵女而已,但自从卫蘅奋不顾身地勇救木瑾之后,八公主在她身上看到了她在后宫里几乎看不到的良善和勇气,心里对卫蘅就多了几分钦佩和敬意,她也自然愿意和这样的姑娘交朋友。
卫蘅这个人交朋友也有这个特点,但凡投了缘,也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否则卫蘅最好的朋友就绝不会是出身商家的郭乐怡。
相处久了,卫蘅发现八公主虽然骄横了些,但爽朗大方,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而且她们两个还有许多共同爱好,所以卫蘅也渐渐接纳了八公主,并不在乎将来她的母亲和兄弟那不算好的下场。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卫蘅在清颐园简直是如鱼得水,比在家里还舒服。八公主的小厨房总管,每天变着方儿地做好吃的哄着这几位姑奶奶,八公主的宫女推拿按摩的手法那叫一个高明,卫蘅借机还让念珠儿好好学了几招。
而且清颐园是皇家别院,比靖宁侯府花园的那巴掌地儿可宽阔多了,真真是风景迤逦,山水怡人。早晨和晚上,太阳不大的时候,一众姑娘就打马球玩儿,皇帝那边还特地派了一个内侍过来教她们。永和帝本身就喜欢打马球,所以他身边的内侍自然也深谙此道,由内侍教这些姑娘,也不用避讳什么男女之别。
至于早晚之外的其他时间,卫蘅简直比八公主还会安排。清颐园的花园活生生地被学调香的卫蘅祸害了一个遍,而且八公主还将她母亲陈贵妃的美容方子、香身方偷了出来,跟卫蘅两个人好好研究。一个伏天过去,两个人不仅没变黑,反而皮肤更加白嫩水滑,比鸡蛋白还透亮。
得了闲,卫蘅和八公主还在西山上四处转悠,游山玩水,简直是乐不思蜀。晚上,几个姑娘一起,或投壶,或猜枚,或打马吊,或下双陆,还可以饮酒,兰陵曲,梅子酒,百花酿,陈年女儿红,爽口竹叶青,几个姑娘都尝了个遍,没有家中大人在旁边唠叨,耳提面命,日子真是赛过神仙。
到七月底,大家不得不分离时,都忍不住撒了几颗“相思泪”,约好了明年伏天再来。
卫蘅一到家,望穿了秋水的何氏就拉着她左看右看,“高了、瘦了。”一提到瘦了,何氏的表情就像八公主虐待了卫蘅一般,她放在手心里眼珠子一样养大的姑娘,哪怕是伺候公主,何氏也是舍不得卫蘅受委屈的。
卫蘅一看就知道何氏在想什么,她笑着将脸靠近何氏,在她的眼皮底下侧来侧去。
何氏打了卫蘅一下,“你这皮猴,这是做什么?”
“娘没觉得我的皮肤更白更滑了吗?”卫蘅大言不惭地问。
何氏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没觉得。”
卫蘅略微有些失望,但瞬间就满血复活了,“没觉得这就对了。我们天天练习打马球,风吹日晒的,我的皮肤居然一点儿都没变,可见贵妃娘娘的方子真是好用。”
何氏的眼睛一亮,“贵妃娘娘的方子?”
说实话,陈贵妃也是快要四十的人了,但是一身肌肤白里透红,娇嫩如花,瞧模样不过二十三、四,也难怪这么多年圣宠都不衰,木皇后跟她站一起,都快成贵妃她娘了,当然这些话是何氏绝不敢说的,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大家都看得见。
因而卫蘅一说是贵妃的护肤方子,何氏的眼睛如何能不亮。
“娘怎么不说,女孩儿以贞静为要,容色不过是臭皮囊之类的话了?”卫蘅打趣何氏道。
“你皮紧了是不是?”何氏沉下脸来吓唬卫蘅道。
卫蘅忙道:“不敢,不敢。八公主偷的贵妃娘娘的护肤方子里专门有一张是给年过二十五的妇人用的。我全都记在脑袋里了。”卫蘅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头。
其实卫蘅没说的是,八公主那个傻子,偷拿的方子里头还有一张是香阴方,另外还有一张紧蕊丸的方子,她自己是不懂的,卫蘅看见了也没敢声张,只是她脑子记其他东西记不住,记这些方子却记得出奇的清晰。
好在八公主很快就将方子还了回去,不管贵妃发现没发现,反正是她女儿做的,也不会追究,卫蘅顶多就是不能外传,但是送给何氏还是可以的。当然那两张不能见人的方子她是绝不敢告诉何氏的,否则何氏肯定要查是谁教坏了自己的。
卫蘅心里叹息,有时候装个小姑娘可真难,但是当小姑娘可真开心,成日里只用没心没肺地过日子就行了。
“你换了香?”何氏凑近卫蘅闻了闻道。
卫蘅点了点头,将手腕凑近何氏的鼻尖,“娘觉得怎么样?”
何氏细细品了品,“有一股果子香,倒是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用。”
卫蘅道:“我还调了许多香,待会儿叫念珠儿拿了来给你挑,清颐园园子里的花都快被我用光了,那个管园子的内侍看到我和八公主就唉声叹息。”卫蘅嘻嘻地笑了起来。
“你调了这么多香,倒是可以给你大姐姐送点儿去,她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如今跟着你大嫂子在学管家。”何氏道。
卫蘅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卫芳的亲事这样快就定下来了,其实这只是她的感觉,卫芳翻了年就十六了,她又没上女学,亲事自然应该定下来了,否则外面的人该说木夫人苛待庶女的闲话了。
“定的是谁家啊?”卫蘅好奇地问。
“是你哥哥东山书院的同窗,家世一般,父亲也做过官,像是姓商,我也没仔细打听。”何氏道。一个庶女,嫁的又是这样人家,自然没什么值得打听的,“不过听说学业不错,东山书院的山长说他这一科龙门有望。”
卫蘅像在听又像没听,何氏的话钻入了她的耳朵里,可她的心却一直在重复问,怎么还是嫁给了商彦升?
卫芳明明已经看清了商彦升的为人,怎么还会定下这门亲事?卫蘅呆愣愣地想,难道婚姻之缘真是缘定三生,人力改也改不了?所以这辈子卫芳还是会嫁给商彦升,而她自己难道也还是会嫁入范家?
卫蘅想起范用就腻味儿,范用看卫萱的眼神也叫人腻味,上辈子就算了,难道她这辈子还要嫁给心里只惦记别人的男人?何况,范用没什么本事,也支撑不起永平侯府,后来只能算是三流的勋贵人家。当然嫁给范用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婆母不敢磋磨自己,小姑子范馨又是卫蘅的好友。
这般鸡肋的亲事,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卫蘅一时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珠珠儿。”何氏叫了一声,才唤回了卫蘅的神儿。
“哦,我这就叫念珠儿先把香拾掇出来,过一会儿我就去大姐姐屋里。”卫蘅道。
卫蘅到卫芳住的跨院时,她正在绣插屏,卫蘅好奇地道:“还以为大姐姐这时候肯定在绣嫁衣呢。”
卫芳让了卫蘅到坐下,笑道:“那些东西去喜铺里买就是了。”
卫芳的绣功那般好,嫁衣怎么会去喜铺买,她这样说,可见心里对这门亲事并不是那样期待的。
卫蘅上去挽了卫芳的手笑道:“大姐姐,咱们好久没说悄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