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姐姐,这回还是请世子夫人和府里的三公子品评么?”说话的是户部尚书的女儿郭玉琼,她也是春雪社的一员。
木珍听了不由问道:“三公子回来了?”
陆怡元笑道:“三哥哥腊月二十九回来的。”
听闻陆湛回了国公府,屋子里的一众小姑娘,好多都打起了精神,互相打听起消息来。虽然陆湛顶着解元的名头,但是去年又没参加会试,反而开始四处游学,天南海北地跑,不过不仅没损他的名头,反而叫他在士林里的名声越来越大。都等着他一飞冲天的那一天。
说起来,卫蘅也是佩服这位前世的堂姐夫的。少年得志,却没有得意忘形,以他的才华,便是当年就下场试一试会试,估计也不会落出二甲,但是这样小的年纪进入官场,叫他的同年如何好意思与他并列。
陆湛甘愿沉寂了六年,后年才参加会试,由皇帝钦点为探花,从此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这样传奇的人物,如何能不叫一众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听了名字就心肝儿乱撞。
卫蘅却是对这位上辈子她堂姐卫萱用过的人不感兴趣。何况,怎么算,这京里头最般配的也就这两位了。
这一社因是陆怡元的社主,便由她出题,咏的是“水仙”,各选一韵。
品评出来的结果大同小异,唯有卫蘅的进步是最大的,居然压过万年老二周月娥而名列第二。
“两年不见,当刮目相看啊。”木珍同卫蘅比较熟,说话也随便些。
卫蘅笑道:“珍姐姐又来笑我,大家让着我而已。”
“虚伪。”木瑾低声道,“做得好就做得好,楚夫人和陆三公子评出来的,难道还能有假。”
时隔两年,木瑾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卫蘅笑道:“好吧,是我虚伪,瑾姐姐自然是没有让我的。”
卫蘅这话将木瑾堵得再没话说,木瑾只能恨恨地瞪了卫蘅一眼。
其实木瑾这样讨厌卫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明明以前和她一般水平的卫蘅,突然就变得样样都比自己好了,木瑾如何能不生气。
就拿木瑾最出色的容貌来说,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最出色的,哪知卫蘅一回来,就完全抢了她的风头。
今日卫蘅不过着了件嫖色素银镶边的袄子,下面一条樱草色双襕裙子,头发简单挽了一个纂儿,斜插一支珍珠簪,十分素雅。不过那珍珠却是粉珠,有龙眼大小,木瑾这两年眼力也高了不少,一下就看出那珍珠簪的不菲来。
不过珍珠再漂亮,也及不上卫蘅周身那股意韵,像是镀了一层银光般,谁往她身边一站,都显得村。也就卫萱能同她比上一比,可是要让木瑾真心说,她还是得承认,人群里,一眼望去,看到的第一人绝对是卫蘅,她身上就像放着光一样耀眼。
可惜就有人仿佛瞎子一般,看不到光芒,譬如范用。
过得几日靖宁侯府宴客,范家来得较早,范用又是自家子侄,自然要到老太太张母跟前问安。
卫蘅正大光明地瞄了范用几眼。范用长得像他母亲,十分的俊雅,略显文弱,嘴角微微带笑,是最标准的京城贵族子弟的模样。今年也十五岁了,生得高高瘦瘦,笑起来能迷倒一片丫头。
范用向卫蘅瞧了过来,微微愣了愣,这位表妹实在是漂亮得太精致了些。尽管如此,范用的眼神还是很快就又重新凝在了卫萱身上。
老太太瞧了暗自皱眉,这姑娘大了,心思难免开始复杂起来。但是卫家万万不能出现姊妹争夫的事情。
范用也算是老太太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是个好孩子,老太太也有心同范家结亲。不过如今看起来,范用的心思只怕全在萱姐儿身上,但珠珠儿对他仿佛又有那么点儿念想。
老太太一时难以拿定主意,便只得暂时放在一边,反正两个姑娘娘年纪都还小,过两年才会说亲,只瞧着不要闹出丑事就行了。不过老太太对自己这两个孙女儿的品行还是敢保证的。
“萱表妹,初一你生辰,没能过来给你庆生,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套管问先生制的笔么,好容易寻得了,你瞧瞧,可喜欢。”范用将手里的盒子递到卫萱面前。
卫萱没有拿手去接,反而问道:“馨表妹可得了,她也是极喜欢管问先生的笔的。”
范用顿了顿,有些尴尬,管问先生早已经歇手不再制笔,如今能得一支都极不容易,也不知范用费了多少心力才寻得一套,送给范馨岂不是浪费。
“表哥的心意,我领了,这笔还是送给馨表妹吧。”卫萱的态度很坚决,怎么也不肯收。
范用的脸色变得有些灰白,显然卫萱是不中意他的,否则不会拒绝这套笔。
卫蘅在一旁见范用一副死了老婆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在她心底还没转过弯来,还当范用是自己相公一般在看待,这会儿只觉得他的样子蠢极了。
“表哥,那我过生的生辰礼,你带来没有啊?”卫蘅插话问道。
☆、第十七章 花灯节(上)
范用往卫蘅看去,嗫嚅道:“自然带了,我叫旺儿拿给你。”旺儿是范用身边的小厮。
这番可真是亲疏有别,卫萱的就是他亲自送来,卫蘅的却叫小厮拿着,亏得卫蘅还好心替他解围,这会儿她也再懒得再搭理范用。
不过大约今日卫蘅表现得太明显了,等客人走了,何氏就将她拉回屋,她是个直爽的炮仗性子,直接就问:“你对你范家表哥是不是……你说你怎么就这样不争气,明显那范用眼里就只有萱姐儿,他娘私底下和你大伯母也议过他和萱姐儿的亲事了。”
卫蘅吃了一惊,“范表哥和二姐姐要成亲?”
何氏撇嘴道:“那可未必,你大伯母眼光高得很,你那二姐姐也没瞧上范用,就你个蠢丫头,小小年纪,就想东想西,要是传出去,真是羞死个人了。”
卫蘅皱了皱眉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主要是前辈子嫁人,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媳妇,她对着范用已经完全找不到小姑娘时候的娇羞了,况且范用还是她的丈夫。
不过虽然自己有不妥之处,但是自己这娘亲直愣愣地就教训起她来,万一她不是再世为人,听了这话还不被羞得上吊才怪。做母亲的不是应该婉转模糊地暗示么,生怕戳到小姑娘的肺管儿,可她倒好,一点儿颜面都不给自己留的。
卫蘅腹诽了半天,还是说道:“娘,我可没有喜欢范家表哥。”
何氏道:“你还说,一个女孩儿家,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挂在嘴边,你还有脸啊?”
卫蘅委屈地道:“我这不是怕你误会么。”
何氏一声冷笑,她可不觉得是误会,只是也不能一味地指责,她也是从少女时候过来的,因而换了开解的语气道:“珠珠儿,娘不是在怪你,可是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只会叫你难堪。还有,你才多大点儿,等你到了说亲的时候,你若是心里头有想法,你私下告诉了我,难道我还会骂你,可是这在外头,你给我好生收敛着点儿。女孩儿家,要紧的是立身正,才不会叫人看不起。你呀,平日少看些不正经的书,便是家里请戏班子,咱们家都是不准唱那起子教坏人心性的戏的。”
卫蘅心想,她看的话本、游记,怎么就不正经了,不过前一世何氏的确是不许自己碰这些书的,自己也从没碰过,待嫁人之后,心里空虚无聊才看的,瞧过之后才知道挺有意思的,叫人开了许多眼界。
不过这话,卫蘅当然不能同何氏说,只温顺地应下。
但从这以后,卫蘅再见着范用,也就知道避嫌了。她脑子里的弯儿也转过来了,她是脑子被门挤了,这辈子才想再嫁给范用,那个心里眼里一辈子都只有卫萱的人。要说嫁人,这辈子总是要嫁个没见过卫萱的才好,这样的人,卫蘅还是有信心能够驾驭的。
这厢,卫蘅避着范用,范用其实也在避着卫蘅。只是范用表现得太过明显,简直是看着卫蘅就绕道走,将卫蘅弄得又羞又气,这范用还真当他是个人物了,不过是个靠老婆嫁妆吃饭的软货,卫蘅恨不能一脚踩死他,被他这样一躲,仿佛真印证了卫蘅喜欢他一般。
卫蘅是解释不行,不解释又憋屈,心里将范用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真是有违淑女的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