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三两下的掏出蔡娘子袄内的钱袋子,就要扬长而去。
谁知蔡娘子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哭喊道:“你这狠心的冤家,不能全拿走呀,儿子还在家等米下锅呀!”
仇大踢了她两脚:“滚开,叫他自去讨饭吃,爷爷还等着翻本呢!”
薛池看得忍无可忍,上前去脚下一勾,使了个巧劲,把仇大绊倒在地:“把银子还给蔡娘子!”
仇大先前眼里只有钱,这会却见着个娇俏的小娘子,嘴里就不干净了:“我还给她了,莫非小娘子你就养着我了?那我倒是巴不得,天大的好事!”
这下不用薛池说话了,站一边看着的大顺斋掌柜娘子就知道不好,立即道:“给我抽他的臭嘴!”
几个粗壮的伙计听命,上前来拎着仇大左右开弓,一连抽了七、八个耳光,抽得他晕头转向,嘴角皮都被牙磕破冒了血沫子。
仇大艰难的陪着笑:“掌柜娘子,这是做什么呀,我仇大没得罪您呐!”
掌柜娘子哼了一声:“你不过是只臭虫,也敢对贵人不敬!”
她一面说着,一边走到薛池身边来,低声对她道:“融姑娘,这蔡娘子,您可帮不得。”
薛池奇怪的看她。
掌柜娘子道:“她是个不争气的,她娘家有几个兄弟,看她这样受搓磨,替她打了仇大一顿,逼着写了和离书。可她跟着个酸秀才学了些话本,知道了几个烈女的故事,非得要从一而终,和离了也还跟仇大住在一处,照顾着他食宿。我要不是看她家还有个孩子实在可怜,绝不会让她在我这处说书。”
薛池听得目瞪口呆。
掌柜娘子没喊停,伙计们便不停手,继续打得仇大啪啪响。
果然这蔡娘子看了一阵就露出心疼的神色,膝行两步上来对掌柜娘子道:“佟娘子,您,您放了他吧……”
薛池指着她:“你……你真是!”
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若不是看你还有孩子,我也不浪费这个口舌。什么从一而终?你看话本就只学了这一句?没听说过‘君既无心我便休’?没听说过‘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没听说过‘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没听说过‘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些都是决绝有骨气,自尊自爱的女子,就算不从一而终,又有谁轻贱她们了?这嫁了人,就好比选了一条路,你路走错了,还不能折回换一条了?并非只有从一而终才被人称颂!”
蔡娘子被她一连相问,问得呆滞起来。
薛池喘了口气道:“我原以为你是离不得,不想却是不愿离,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想,这样吊死在一棵树上害人害己!和离书都有人替你做主办好了,你居然不肯走!那像我,离不得……!”
说到这里,她及时住了口,然而一旁立着的凌云已经目光奇怪的望着她。
薛池讪讪的,让青书又拿了十两银子给蔡娘子:“路是自己选的,你这样自苦,迟早所有人都会不再助你,你自己好生思量吧。”
说着朝凌云和掌柜娘子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脸上颇有点火辣辣的:怎么一下把自己心里话给带出来了!
不想走了两步,便有人上前来拦住了她。
薛池抬眼一看,是个眼生的姑娘,但她身上穿着王府丫环统一的衣裙。
这拦路的就是素心了,她憨憨的陪着笑,指了指几步开外停的一辆马车:“融姑娘,殿下正在等着您呢。”
薛池一下愣了,咬了咬牙,就想转身走掉。
素心低声道:“融姑娘,您要不上车,殿下说了,就让人来抬,这闹着就不好看了……”
薛池闻言,一言不发,气鼓鼓的朝马车走去,也不让别人掀帘子,自己一掀帘子上了车,眼也不看时谨,抱着手臂靠着车壁一坐。
时谨望着她:“闹够了没有?”
薛池不说话。
时谨又道:“‘君既无心我便休’,‘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你肚子里有几滴墨水?恐怕是日思夜想才攒齐了这几句话,离不得?有你想离的余地吗?!”
他说着,愤怒至极的将手中文书往薛池面前一扔。
薛池转脸看他,见他眉头紧锁,眼中怒意翻涌,气势摄人。
这种情况……她虽然不想服软,但也不能风头上顶嘴,只能拒不合作不开口了。
☆、第88章 后悔
时谨盯了她一阵,见她始终偏着头拒绝对视,一时怒不可遏:“出声!”
薛池继续装死人ing……
时谨伸手去捉她的肩,薛池一抬手,啪一下打开他。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渐渐的握成了拳,终于放下来抵膝上,忍耐的闭上了眼,不再出声。
薛池偷眼看去,见他唇线紧抿,面容冷厉,更不敢擅动。
马车在沉默中行驶了许久,终于停住。
时谨睁开眼,手指一扣车壁,外头立即有人挑开了帘子。
他抬腿下车,立在车门外冷冷的转身看向薛池:“下车!”
薛池从车门往外看去,见外头五根朱红大柱子后头是三开的朱漆大门,门上密布着金色的门钉,两侧立着一对石狮,灰色的琉璃瓦檐沿下有块门匾:摄政王府。
薛池暗抽一口冷气,立即道:“不,我不进去,我要回融府!”
时谨不为所动的重复了一句:“下车!”
薛池的回应是反而往里缩了缩。
时谨不再说话,冷着脸往里一探身,出手迅速而准确的扣住了薛池的手腕,把她往外拖。
薛池急得吃了熊心豹子胆,大叫起来:“救命!强抢民女啦!”
喊得时谨额上青筋都跳了起来,他用力把薛池往身边一拖,伸出只手来捂她的嘴,另一只手臂一展挟住了她的腰。把她横着一挟就往里大步流星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