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推他的小破孩儿,却是他的外甥。
骆凡的姐姐死得早,只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儿子,最是受老头子的喜欢。老人总是喜欢年轻活泼的孩子的。
17岁,在骆凡的眼里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所以他并不打算在他成年之前动他,家族的企业他苦心经营了多年早已牢牢掌控在手,便是老头子有心想将家业传给外孙又如何?他还不至于将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放在眼里。
他本想着,等那外甥成年后若是有心想争抢,他也不妨陪他斗上一斗,却不曾想,那孩子居然釜底抽薪,直接把他给弄死了?!
呵,骆凡笑了笑,飘到自己的墓碑上坐好。
真以为一个大家族是那么好掌握的吗?他即便身为直系继承人也花了不知道多少心血才有了今日的成果,那小外甥从小没了妈,光靠着一个不成器的爸和一个多年不管事的老头子,被旁系蚕食鲸吞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对此,骆凡是半点不怀疑的。
当初没料到小外甥会害他也是出于这种心思,他本想着那小破孩儿在羽翼未丰之前是断然不敢动他的,于是便安心得很失了警惕,谁知那小孩竟会走这么一步为他人做嫁衣的烂棋?
既如此,报仇便也没什么意义了,让他自食其果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只是可怜了老头子,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家业即将毁于一旦,百年之后还没有儿子送终。
骆凡坐在自己的墓碑上,看着墓碑前袅袅升起的香火青烟,神色迷蒙,忽然间便生出了几分遗憾。
他向来是一个很看得开的人,遗憾这种情绪更是少有,如今,倒也难得的遗憾了一把自己生命的短暂。
他倒也不纠结,这个遗憾想来是大多人临死之前都会有的——人,总是活不够的。更何况他死前真的很年轻,三十来岁,事业有成,说是英年早逝也不为过。
或许鬼魂真的是晒不得太阳的,骆凡在阳光下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晕晕乎乎的了。
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灰飞烟灭?
骆凡笑了笑,没有动,也不甚在乎。
在他眼里,人死如灯灭,魂飞魄散也好,转世投胎也罢,都不过是个死字。
——若没了这一世的记忆,那他便就是死了,这世上便再没有骆凡了。
呵,死了也好。
骆凡慢慢闭上眼睛,勾心斗角了一辈子,到最后他也依旧是赢家。
那么——
便是就此死了……也好……
2唐僧曾经也腹黑
黑暗如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骆凡困在其中。
迷蒙之间,四周忽的响起了庄重深沉的梵音,直叫人心神宁静。
梵唱之声中,一道金光仿若利箭般刺破了黑暗的巨网,那仿佛是一道先行的曙光,无数细碎的金芒紧随其后,把那暗夜撕得粉碎。
耀眼刺目的光明倏然降临,骆凡反应迅速地抬手捂住了双眼。
恍恍惚惚中,骆凡还未睁眼,只觉得一股沉重浩渺的压力从上方压下来,压得他霎时一懵,生不出丝毫妄念来。
人总说要征服自然,然而人在面对自然之时却又是那般渺小无力。
譬如山崩,譬如地裂,譬如海浪翻涌。
人总说力挽狂澜。力挽狂澜?岂不知,以一人之力,可真能与那狂澜匹敌否?!
骆凡此刻便是这样的感觉,在那股压力之下,他只觉自己如面对自然般渺小无力,心中便忽的生出了一种叹服顺从之意,当他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伏跪在地上。
既已经跪下,骆凡便也没打算再突兀地站起来了,在强者面前,他向来识时务得很。
更何况,输于那般浩瀚伟大如自然之力,他也着实谈不上委屈。
他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地上全是飘渺如云的烟雾在翻腾,他此刻跪在地上,云雾几乎遮掩了他大半个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将他衬得愈发渺小。
他微微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莲花坐台。
那坐台实在是大得令人惊心,饶是见多识广如骆凡也被镇住了,他下意识地仰头,直到脖子都仰疼了,他都还没有看到那莲花坐台的顶。
依稀能感觉到一双眼,掩藏在重重云雾之中,就在那坐台之上,正望着他看。
那眼神悲悯、浩瀚、沧桑、永恒,高高在上,置身事外。
——那是神的眼睛。
只有那九天之上的神佛,才拥有这般冷心无情的眼神。
骆凡与那眼神一对视,忽觉得心神一震,猛然低下了头,垂首敛目,做出一副恭顺的模样。
一片庄重静默中,耳边忽想起一个沉重悲悯的声音:
“天玑子,你可悟了?”
悟个毛线!
完全不明所以的骆凡听到这句更加不明所以的话之后,终于忍不住纠结了。
话说人死了不是该去见阎王吗,他这是……走错地了?
“执迷不悟!”
那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带着一种训斥的意味,骆凡默然了,他是真不知道该悟啥啊魂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