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聿接过石头草草扫一眼,便定论道:“翡翠,绿,但水头不好,晶体颗粒粗大。”他说着,把石头给沈石,转向秦牧之:“按说,翡翠产自低温高压的板块交界处,中国只有雅鲁藏布江一代存在生成翡翠的条件,也一直没发现翡翠矿。”言外之意,在伊犁发现翡翠矿实在是古怪极了。
“但哈萨克斯坦产翡翠。”秦牧之提醒道:“这里和哈萨克斯坦接壤,也许是河水冲刷带来的原石?”
杜子聿摇摇头:“哈萨克斯坦的翡翠产区在巴尔喀什湖流域,这条湖泊是哈萨克斯坦的内流湖。天山的冰雪融水流经伊犁河,注入这片湖泊,我们是它的上游。”他说着,表情微妙起来:“就算是河流冲刷,也该是这石头从我们这,冲刷到哈萨克斯坦,而不是相反。”
“你的意思是……挖出翡翠,也不一定有翡翠矿?”秦牧之脸色沉下,虽然杜子聿的话不中听,他还是选择尊重:“先看看矿洞,我们再做定论吧!”说着,他看向肯汗老人:“修复塌方,还需要多久。”
“翡翠矿洞岩体非常松散,需要先加固,”老师傅磕磕绊绊说着汉语:“现在正在注浆,还需要两天的工时。”
“那就两天以后下矿?”秦牧之扭头征询杜子聿的意见,见后者点头,便继续道:“我们还有两个朋友,刚好这两天到,一位是搞地质研究的,还有一位,很擅长开采翡翠,等人齐了,再一一给你引荐。”
秦牧之肩上扛着半个秦川集团,即便是人跑到新疆来,依然是忙碌的,回村子的路上,他的电话就没断过。反而杜子聿像个逍遥散人,遥望着山峦叠嶂、风吹草低,整个人都放空了去。
“杜先生。”秦牧之总算讲完了内容乏味的商务电话,杜子聿应声扭头,对上这个人略带歉意的目光:“我要去乌鲁木齐见个朋友,恐怕今晚就要动身,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人带你在那边观光两天?”
“算了,我懒得折腾,就在这小村子里等你吧。”杜子聿摆手谢绝,这时吉普车已经开进村落,这小地方常年也来不了几个外人,机动车的马达声惹得羊群咩咩乱叫,杜子聿看见羊圈里软绵绵的白球们纷纷惊慌地挤到一起,笑起来:“我还挺喜欢这的。”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夹杂着嗷呜嗷呜的动静,他立刻看向沈石,后者耳朵动了动,说道:“小狼知道我们回来了。”
“那我就从这里下车了。”吉普车停在村口,已经有另外的越野车等在那里,秦牧之含笑和杜子聿他们告别:“这地方昼夜温差很大,晚上多加一床被子吧。尤其是你,杜先生,小腿别着凉。”
“知道了,谢谢。”杜子聿也笑笑,一时口快,说道:“难怪时来要叫你‘秦爸爸’……”脱口而出了,杜子聿才为自己的不见外有些后悔,可是秦牧之温和的笑容让两个人徒然拉近的距离保持住了。
“秦爸爸?”他忍着笑挑起眉:“时来这么说的?”
“说,他爸都没像你似的,这么唠叨过他。”杜子聿解释着:“怎么样,做时来的朋友,挺操心的吧?”
秦牧之沉默了一下,似乎真的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他推开车门,留下无奈的一声叹:“还可以,我就是个爱操心的人。”
目送着秦牧之匆匆上了另外一辆车,杜子聿眉毛挑了挑,随口和沈石嘟囔:“我觉得时来跟秦爸爸还是挺配的?”
沈石手里把玩着一块玉料卵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捡的,敷衍地嗯了一声。
晚上的食物依然是烤馕、羊肉、马奶酒,牧民家的母羊刚刚生了小羊,也和一家子人挤在毛毡房里,安详地躺在地上,给一窝小羊喂奶,有一只小不点的,怎么也挤不过哥哥姐姐们,哈萨克族的老阿妈就一把抄起小不点,拿奶瓶喂它,小羊发出啪嗒啪嗒的吃奶声,高兴地直蹬腿。
杜子聿觉得自己被熏得一身膻味,没吃多少就打了个饱嗝,沈石自然而然地伸手去给他揉肚子,杜子聿听见旁边牧民家小儿子嘲笑他的嘿嘿声,佯怒地朝他瞪瞪眼,拉起沈石的手,说要出去走走。
外面的风冷飕飕的,杜子聿打了个哆嗦,正好牧民家大嫂追出来,给了他和沈石一人一张羊毛毯子,杜子聿谢过大嫂,正看见家里大儿子在羊圈里忙活抓羊,便随口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你们汉人喜欢我们这的玉。”大嫂捏起脖子上戴着的玉牌解释道:“但是白色的,不如有红色花纹的赚钱。巴仁尔正在剖开老羊的腿肉,把这种不值钱的白玉放进去,再缝合上,等上几年,老羊死了,把玉取出来,就成了……”牧民大嫂指了指沈石拇指上的血玉扳指:“这种颜色的玉,比较好卖。”
“羊胆子小,怕血,所以巴仁尔只能晚上干活儿。”大嫂笑笑,跟杜子聿说着,上个月他们卖掉了这样一块血玉,今年能过个好年了。杜子聿一听这价格就知道是玉石贩子压下的价格,他转手当做天然血玉去卖,价格立刻翻出两三倍。
“大嫂,再有这种玉卖给我,我保证给你个好价格。”杜子聿反复和牧民家大嫂确认了好几遍,才放心回了自己的毛毡房。
“沈石,你说那矿坑里真的有翡翠吗?”掏出一把银珠子来喂小狼,杜子聿随口聊起翡翠矿的事。
“那里面,的确有翡翠的味道。”沈石点点头,但是却又否认道:“但是中午咱们看到的原石,不是翡翠。味道很相似,但不是。”
“不是翡翠?!”杜子聿愣住了,他对沈石的判断不疑有他,立刻回想着自己看到的石料截面:“可它看起来,跟翡翠完全一样,只是种水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