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陈永乐重病在医馆急需用银子,凭着冯四凤的性子,这治丧的银子是肯定不愿意出的。陈永常作为老大,弟弟家情况如此,他也好会逼迫。不然,旁人要说他无情无义,不顾弟弟死活了。所以,治丧费用只好他一家出了。一场稍稍像样的丧事最少要七八两银子,刘秀贞怕是把主意打到了陈桂枝这个做女儿的头上。
想明白这些,宋添财眼里就闪过讽刺。这一家人还是这么喜欢算计,也不怕高老太晚上来找她们。赵言修也不笨,也明白了一二,怕他大哥心里不舒服,偷偷的握了握宋添财的手安慰他。
陈桂枝也听明白了,这是她大弟媳妇在跟她要银子办丧事。可刚刚冯四凤才在她儿子手里拿走了四十两银子,现在又要帮着自己大弟家掏银子办丧事,陈桂枝对宋添财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宋添财的话还言犹在耳,当初她大弟和弟媳妇那样的行事,让她今天怎么好开口和自己儿子和当家说,贴银子出来。若是刘秀贞说借银子,还有例可循,按照冯四凤的条件办,可现在刘秀贞话里话外哭穷却是要陈桂枝自己出银子贴进来,陈桂枝不知该怎么应了。
她心里是希望自己娘最后一程走的风光,但也膈应刘秀贞把她当傻子糊弄的模样。更担心这事让儿子和当家的心里不痛快,一时间倒是拿不定主意了。就听着刘秀贞在那儿说,也并不接话。
刘秀贞把话来来回回的说了两遍,瞧着陈桂枝没反应,心里暗恨。最后,只好开门见山的说道:“大姐,我知道你家日子好过。好歹婆母生养了你一场,这治丧的银子你看是不是出一些。不然,到时候婆母丧事太寒酸,咱们脸上都不好看。”
宋添财心想就等着你这句话呢,立马接口道:“既然舅母让我娘出治丧银子也不是不可以,就如舅母说的,姥姥生养了我娘一场,生养之恩大于天。姥姥在人世间最后的一件事自然要风风光光,既然舅母开口道家贫出不起银子,那这事就由我们宋家来办吧。我保证把姥姥的丧事给办的漂漂亮亮,风风光光,不让舅舅舅母操半点心。”
不看刘秀贞忽然大变的脸色,宋添财对着宋大山道:“爹,你去接小宝过来摔盆。我们宋家办大事,怎么能让外人劳心劳力呢。”
村子里就没有要出嫁女办丧事的人家,除了绝户没儿子的,才要女儿掏钱出来。不然,也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说了。可现在宋添财这意思是要帮着高老太办丧事,用宋家的名义,还要宋小宝摔盆,这不是把告诉众人陈家没人了吗?当她丈夫儿子是死的,以后,她们家还不得被外人笑话死。
刘秀贞脸面开口道:“添财,你年纪轻轻的不知道这丧事的规矩。除了没儿子孙子的人家才用外孙摔盆,你看你有四个表弟在,怎么能让小宝干这事。”
宋添财很是惊讶道:“我知道啊,可这不是舅母说办不起姥姥的丧事,要我们宋家出银子。那银子是我们家出了,这门户自然是要我们宋家人来撑的。姥姥生的儿子孙子都办不起她的身后事了,我想他们也没脸去面对姥姥了,更何况是摔盆呢。舅母,你要和我说规矩,那就说说,我可没听说,有出嫁女给娘家治丧拿银子的。既然舅母能改了这规矩,为啥我这出银子不能换换摔盆人呢。”
刘秀贞被噎的半死,却也真不敢让宋添财这么干,只好改口道:“我可没这么说过,你是不是听错了。”
宋添财却是不依不饶了,对着刘秀贞道:“舅母不说我都忘了,姥姥的身后事可得办得风风光光,我话放这儿了。要是舅母舅舅真没能力办,那我可就接手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姥姥走的寒酸不是。舅母,你给我好好说说,这丧事你打算怎么办啊。”
刘秀贞骑虎难下,只好说了要给高老太请和尚老做法事,又要办什么席面,又给高老太扎多少纸人器具,零零碎碎,讲的头头是道。宋添财听的仔仔细细,时不时的还要再问上两句,有一两处不好的地方都要让刘秀贞改改。最后,得出了个比较满意的过程,才放了刘秀贞走。
刘秀贞瞧着信以为真的宋家人心里嗤笑,这事她也就是嘴上说说,要真按那规格办下来,没个十几两银子根本办不下来。她可不会犯傻,为了高老太去花这么多银子。说说又不打紧,等到时候,她不那样做,宋家人能怎么样。
要不自己出银子办,要不就憋着,要是敢跳出来说什么,保证有的是唾沫腥子淹他们。自己也能有借口赶走他们,真以为有两个银子就厉害了,也不看看她是谁,能被宋家唬住就怪了。
等刘秀贞一走,陈桂枝就叹气了,大弟媳妇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知道的。要她为自己娘花那么多银子根本不大可能。可她这个出嫁女却是不好指手画脚,不然,连宋家都要被讲究。
宋添财瞧着陈桂枝唉声叹气的模样,开口道:“娘,你放心,舅母说的丧礼一定会成真的。姥姥最后一场丧事,怎么也不能办得寒酸了。”
宋添财这么一说,陈桂枝神奇的就安心了。虽然觉得要宋家贴钱给自己娘办丧事有些说不起话来,可想想苦了一辈子的高老太,陈桂枝就没话了。
等第二天一早,陈家就来了三个和尚为高老太念经超度了,又有冥纸铺子送了大批纸人器具过来,还有镇上酒楼的掌勺带着伙计到了陈家。刘秀贞一看就笑了,她昨天说的今天宋家都照办了,这下好了,不用花她多少银子却能挣个好名声,以后,她家儿子说媳妇也好说多了。
来参加丧礼的人瞧着陈家办得这么隆重,一个个夸着刘秀贞和陈永常。两人心里知道是宋家出的银子喊的人送的东西,可面对众人的夸赞是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就全都收下了。半点没提宋家的功劳,有人问刘秀贞这得花多少银子,刘秀贞不在乎的说道,只要能风风光光的送高老太最后一程,就是倾家荡产也不足惜的。
这话一出,陈永常一家在陈家村人口陈赞,甚至有人好道以前陈桂枝多事,这样的孝子孝媳哪儿去找。陈桂枝还要告人家不孝,真是不安好心。
陈桂枝瞧着自己大弟和大弟媳妇如此做派,越发在宋添财和宋大山面前抬不起头来。心里恨的要死,又不怪不到旁人去,儿子为了她花银子却得不到半点好,倒是她还有被人说,这事做的憋屈的。陈桂枝偷偷的不知哭了几回,但在宋添财面前半点不敢露。心里却发狠了,以后,这娘家人就是死了伤了残了,她也不会再犯傻,自己找虐了。
本来陈永常夫妻还担心宋添财不配合,说这银子是他出的,到时候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不过,没想到宋添财却异常配合。在人前都夸他们孝顺,说场丧事最要感谢的就是刘秀贞,都是她想出来的。这下,众人惊讶了,没想到小气吝啬的陈家大媳妇是个这么顾大局,一个个都很夸了刘秀贞一番,把刘秀贞夸得红光满面,更加卖力的表演孝媳了。
夏天热,高老太丧事办了五天。五天一过,宋家一家就回了家,陈桂枝理都没理陈永常夫妻。甚至表示,以后“烧七”她直接去坟山去烧,不会再回陈家了,也让陈家人有事没事都不要去找她。
宋添财还算满意陈桂枝的这番话,瞧着有些得意有又些不屑的刘秀贞,带着心虚又强撑着笑的陈永常,心里冷笑一声:你们且等着明天的好日子吧。
第六天,陈家门上来了几波人,都是拿着单据要陈永常夫妻要钱的。陈永常夫妻傻眼了,那请和尚,请厨子,买纸人的银子不是宋家付的吗?这些人又是从哪儿来的,陈家夫妻自然不肯付这银子,让他们去找宋添财。
这些人就道这是给他们陈家办的丧事,他们自然要找陈家要银子,陈家要是不给钱,那就去衙门说道。哪有买东西请人不花钱的,这用都用了,买都买了,银子想赖掉,那就衙门里说吧。
逼急了,陈永常夫妻就是不给,闻着风声,陈家村人都被引了过去。一听才知道,这高老太的丧事陈家没花银子啊,这陈家夫妻以为是宋家花的银子才那么大方孝顺啊。没想到人家宋家只是帮着牵了线,根本没付银子,现在要债的要到陈家门前了。
以前夸陈永常夫妻的人恨不得把唾沫吐到他们脸上去,这要出嫁女拿银子治丧就算了,这对夫妻先前还在装大尾巴狼。引得他们夸了半天,感情陈永常夫妻以为不花钱的买卖就死命往身上堆。现在好了,人家要银子了,你给吧。
这些人都拿了宋添财的好处,来要银子的时候也都知道会遇到些麻烦。早早的就有了准备,等闹了一会,就有人带着捕头去陈家了。陈永常夫妻一见捕快,一听要是他们不还钱,闹到衙门就要拿家里的地抵出去还债,不敢耍赖了,乖乖的拿了十五两的银子。
等人一走,刘秀贞越想越气,再不知道宋添财坑了她,她就可以找个绳子上吊了,拉着陈永乐要去宋家讨个说法。陈永常狠狠打了刘秀贞一个巴掌,恨声道:“找什么找,宋添财衙门有关系,手上有银子,心还狠。这治丧的银子怎么扯也扯不到宋家去,我们现在过去,那就是自讨其辱。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让大姐出银子,宋添财的便宜可是好占的。连冯四凤那样的泼妇还不照样押了地契,现在好了,银子花了,名声也没回来,天天这么会算计,尽算计不能惹的人。宋家我是不会去的,要走,你自己去。”
刘秀贞刚刚也是被气糊涂了,陈家的治丧银子怎么去找宋家要。更何况,宋添财还当众说过,这治丧的框框条条都是她出的,她还蠢猪似得以为宋添财想示好她,当众承认了。现在去找宋家,除了自打嘴巴,被笑话外,又能有什么用。
这件事的结果造成了另一件事情的发生,和陈永荣定亲的人家,以陈永荣守孝耽误女方花期为名退了婚。刘秀贞被陈永常修理了一顿后,又被自己儿子给怨上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而这边,宋添财得到了消息,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第94章 挑明
陈桂枝自从办了高老太的丧事回来,声音在家里就没大过,甚觉得对不起儿子。丧母之痛也让她精神头短了些,要不在有宋小宝天天闹着她,她肯定得在心里憋出病来。
等陈永常夫妻被追债的消息传过来,陈桂枝心里也没轻松多少。高老太后事能风光,还是她儿子花的心思动的脑子。不然,她明白,凭着她那弟弟和弟媳妇肯定就面子好看,实际上却没什么。
娘家如此不争气,陈桂枝在儿子和丈夫面前越发的抬不起头来。要是儿子对她抱怨两句,丈夫说她几句,她心里还能好受点。可他们谁都不提,这就让陈桂枝更难受了。
宋大山听到陈永常夫妻被追债,好几次看着宋添财欲言又止,可却什么也没说。宋添财知道他爹肯定是又犯老好人病了,只当没看见。和赵言修去了镇上几次,买了些吃的用的回来,大肆采购了一番。
银子一花,宋添财这心里的憋闷就散去很多。他每天也不怎么在家呆着,经常没事就拉着宋小宝和赵言修去镇上海吃海喝一顿。吃饱喝足后,再给宋家二老带些,买上一些衣裳料子,吃食瓜果,每每回家都要带上好多。宋小宝的衣裳做得都快塞不下箱子了,赵言修也被强塞了好多件衣裳。
赵言修知道他大哥不痛快,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陪着。宋小宝是个嘴馋没原则的,就知道每次跟着他爹能有好吃好喝的,巴不得多逛几次街,多下几次馆子。每次回去宋添财都让宋小宝选些小礼物给他的小伙伴们,又吃又喝还给他的小伙伴们带东西,宋小宝简直不能太开心了。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宋小宝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牛棚看看那头牛,他可记得这牛可是能载他去吃好吃的好喝的。倒是弄得宋大山以为宋小宝喜欢牛,许诺宋小宝把家里的那条小牛留给他玩。
这期间,陈永乐终于救了回来,那五十年的老参真没白花。陈永乐在昏了几天后,人慢慢醒了。不过,人虽然活了过来,可却得细细养着,这两年是不能做重活了。陈家村和冯家村拉拉扯扯的,磨了好多天,也没给个准话。更别提这汤药费的的银子,两个村子没一个出面认下的。
冯四凤哪肯依,可她娘家是冯家村的,肯定不会为了她这个出嫁的女儿去和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家对上。陈永常夫妻嘴上说的天花乱坠,银子瞧不见一个大子,看着也是出工不出力的,指望不上。她儿子最大的不过十五岁,当家的还病重,家里没个做主的,就她一个妇道人家出面,谁也不把她看在眼里。
冯四凤也算是个狠的,拿了绳子揣了菜刀,带着两个儿子先前了陈家村里正家里,说是要带着两个儿子吊死在里正门前。她好好的当家跟着陈家村里正出的,却躺着回来了,看病的汤药费,陈家村里正还半个大子没出,这不是逼死她们孤儿寡母吗?既然要被逼死,不如吊死在陈家村里正家大门来得痛快。
陈家村里正自知理亏,也不敢真让人在他家门前怎么着了。只好自己家出了十五两银子了事,想打发了冯四凤回去。冯四凤拿了银子,依葫芦画瓢,朝着陈家村当初一起跟着里正去冯家村的人家要银子去。这些人和陈永乐一起去的,却只有她男人快没命了,怎么也得给她一个交代不是。
这些人中有心软的,给个一二两银子,有心硬,理也不理冯四凤母子。冯四凤软磨硬泡,威逼利诱,这些不肯拿银子,冯四凤就要求他们陪着自己去冯家村闹,去赔银子。
就这么撒泼打滚,冯四凤拿到了二十两银子,还喊上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去了冯家村。直接杀到冯家村里正家门口,口口声声要银子要说法。可惜,冯家村里正在冯四凤到了村口就得了消息早就躲了出去。
冯四凤也不急,转个头挨个的去那天打架的人家去。反正打了陈永乐的就在那十来户人家的汉子里,她一个个去找就是。那些被找上门的,冯四凤先一哭二闹三上吊,要这些人家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