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师爷拿着知府名帖来找他,说是有个秀才要来交赵言修的恕罪银子,因怕赵家为难,烦请县太爷做主。县太爷震惊了,怎么也没想到赵言修能和知府大人攀扯上关系。他一个七品小官,要是在知府面坏了印象,不说乌纱帽不保,可也升迁无望了。
蔡师爷看着县太爷难看的脸色,连忙出声说道:“大人,您对赵家的事情一直公正无私,不过,依着小人看,赵姨娘却有些恃宠而骄了。大人待小人一直恩重如山,今日,小人不得不忠言逆耳几句。若有冒犯的地方,还望大人担待一二。”
县太爷瞧着一向很有眼色的蔡师爷今天这么严肃,心中楞了楞,开口道:“师爷严重了,你是知晓本官的为人的,有话但说无妨。”
蔡师爷道:“赵氏本是商家女,赵家在镇上早就声誉扫地。赵才青不管如何,是个举人,又在书院教书育人十几栽,说是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现今,赵氏仗着大人的名声压着旁人不许对赵言修救济,只会坏了大人一直的好名声。这些人嘴上不说,心里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了。可从大人判案来看,明明再是大公无私不过,只被一小妾狐假虎威罢了。”
看着县太爷脸上并没有放松,蔡师爷忙道:“那赵氏及其兄长假借大人的名声行事以利自己,半点没想过大人的前程。,都说出嫁从夫,赵氏却是半点没为大人着想啊,毁了大人的前程助娘家,这样的女子,大人可要心中防备一二才是。不过,大人也不用太担心这秀才,小人已经把这秀才的底细套清楚了。他也就是和知府大人有几面之缘,帮了知府一个小忙,才得了一张名帖,并无多大后台。”
县太爷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却又别扭了起来,看着蔡师爷的眼神也有些不喜。蔡师爷当做没发现,接着说道:“那秀才只是曾经赵才青的学生之一,赵才青教了这么多年的书,手底下有出息的也有不少。不说人人都对赵才青如那秀才般敬重,可只要有那么几个,那,不是给大人您树敌了吗?”
县太爷其实原先就有这方面的顾虑的,不然,办赵言修这个案子他也不会非得按程序走。可这些日子,也没人出来为赵言修求个情,他心里也就没在意了,随着赵家作为。
可现在一个秀才拿着知府的名帖过来为赵言修说情,县太爷就不得不多加思量了。他以己度人,觉得要是没有人在后面叮嘱这秀才来,这秀才怕还是没这胆敢直接下这名帖。虽然师爷说已经查清楚了,可县太爷却是半点不信的。
县太爷以前就听闻过,赵才青和一些达官贵人有些交情,这些日子瞧着没出为赵言修出头,县太爷还以为是道听途传,以讹传讹罢了。可现在却不得不相信,这贵人就是知府了。
知府大人为赵言修不太好直接出面,这才让这秀才来说情。官场是都是这么遮遮掩掩,不留话柄的。名帖已出,若是自己再不上道,惹得知府一个不喜,他就都倒大霉。
还好,还好,他没有直接出面处理赵言修。现在把事情都推到赵家就行了,也怪赵氏那女人目光短浅,被他宠了几天就不知道几斤几两了。一心只为娘家,险些要害了他的前途。
赵家也是,太没眼力劲了,怎么能假借他的名声做事呢,不是有意坏他名声吗?旁人还以为他耽于美色,宠爱妾氏,以至于不顾名声官位了。闹了这么一出,赵氏看来是不能留了。
县太爷对着蔡师爷和颜悦色的道:“还是师爷一心为本官着想,本官这也是才知晓赵家竟然敢假借本官的名声行事。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姑息,本官一心为民,怎能为个小妾被诋毁了。师爷,你去和这秀才说,让他交了银钱就领了人走。本官已经判过罚过,若有人还敢闹事,本官定为他做主。让他不要担心,一切有本官在。”
蔡师爷心中高兴,面上是一副忠厚模样,对着县太爷道:“大人英明,小人佩服,这就去和那秀才说。”
而县太爷的正室太太听说了蔡师爷今日的“忠言逆耳”在县太爷把赵氏送到庄子上去之后,好好的给县太爷吹了吹枕头风,推荐了蔡师爷做了九品小官。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蔡师爷告知宋添财可以领走赵言修了,宋添财身上只有五十两银子,蔡师爷帮着出了五十两。瞧着赵才青一家已经没了人,又不能把这户籍羊入虎口的迁入赵家,于是,就和宋添财商量,把赵言修的户籍迁入了宋家。说是等赵言修满十六岁时,再来立个独户。宋添财送佛送上西,救人救到底,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然后,又跟着蔡师爷去了监牢里,去领赵言修出来。
赵言修被打了四十板子,那些衙役可是都受了赵氏的好处,打的都是实打实的。赵言修身子骨有武功底子也伤的不轻,监牢里环境又不适合养伤,天气又热,赵言修的屁股上已经有些腐烂了。
蔡师爷还算关照他,让他住了一个单人牢房,每天的饭菜也算有保证。赵言修这几天感悟的人生比他十几年前感受到的都深刻,他虽然是赵才青的养子,可赵才青夫妇对他一直视若亲生,疼爱有加。甚至,他不喜读书喜欢习武,赵才青也没逼着他,还帮他找了师傅教他武功,教他兵法。
可以说,他前十四年的人生过的十分的幸福美满。可他才去和师傅游学了半年,再回来的时候却接到了父母双双离世的消息。而那些害了他父母的人却还逍遥法外,凭什么?他身为人子,要是不能为父母报仇,如何配做父母的孩子。
一怒之下,赵言修就去了赵父,打断了赵才兴的四肢,又羞辱了唐氏,让她在众人面前大失颜面。可报复之后,赵言修却更加的茫然了,天大地大,他却无处可去了。爹娘没了,他的心也空了。
县太爷抓他打他关他,赵言修只觉愤怒和难堪。他只叹世态炎凉,人情如纸。心中也明白赵家是不会放过他的,可却不十分的担心,反正他的爹娘已经不在了。等他有了些力气,和赵家那些混蛋一起同归于尽算了。
所以,等着蔡师爷领着宋添财过来对他说:“这是宋秀才,他出银子帮你恕了罪。你跟着他走吧。宋秀才已经帮你说情,以后,赵家是不敢再找你麻烦了。你爹娘疼你一遭,你为了他们也得好好活个人样出来。宋秀才是你爹以前的学生,你先跟着他住到十六岁,等以后再过来立户也是一样的。”
赵言修震惊的抬起头,确定从前从没见过宋添财,现在却在众人避之不及的情况下来接自己出去,赵言修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宋添财原以为赵言修是个会武功的,长得应该是五大三粗型的。
可赵言修虽然脸有些脏,衣服有些破,可绝对是青葱美少年一枚。要是放在现代,绝对要被女孩子追着喊着的花样美男子啊。宋添财心中醋了一下,大感上天真是不公平,如他这般聪明能干,精明善良的人,咋就没人能看到他的内在美了呢。
宋添财看着赵言修坐着,可眉头却是紧锁着,想到他之前被杖责过,也不嫌弃赵言修浑身脏的看不出颜色了。上前扶着他起身道:“言修是吧?赵先生对我恩重如山,他不在了,以后,你就跟着我过吧。有我一天在,我就不会让人欺负你的。走,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带你去看大夫。”
说着,没等赵言修反应过来,就自来熟的把赵言修给扶了出去。
☆、第24章 回家
和蔡师爷道了别,宋添财带着赵言修走出了衙门。赵言修定定的看了会衙门,最后,才开口对着宋添财说出了第一句话:“宋秀才,今日之恩,来日必报。”
之后,就打算走人了。宋添财赶紧追上去,拦着他道:“赵言修,你这是去哪儿?你一个半大的孩子在这无亲无故的,还死倔的留在这儿,不是让人着急吗?”
赵言修抿抿嘴,看着宋添财着急的眼神,还是开口解释道:“宋秀才高义,救我出困境,我却不能赖着宋秀才。挟恩以报,我爹地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宋秀才,你做的够多了,情我领了,但却不能再麻烦你了。”
宋添财这是听出来了,这赵言修年纪小自尊心倒是挺强的。这是不愿意拖累他,怕也是看出他出身一般,带他回去增加负担吧。看来这段日子对着赵言修影响很大,倒是让他年纪小小,心思却这般多虑了。
宋添财笑着说道:“既然我说了要照顾你,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你也不用怕我为难,我家小有资产,爹娘和善,还有一两岁小儿,都是易与相处之人。你跟我去,我也不白养你,我开了个茶摊子,你给我打打下手。等你伤养好了,有了自立能力,我就让你离开。不然,我怕是愧于先生之恩。”
说完,也不等赵言修再说什么,上前架着他就走。赵言修被搀着膀子,知晓宋添财是真心实意要帮他。他自认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宋添财如此待他,他再拒绝,就是矫情了。
于是,宋添财带着赵言修去了镇上的药铺,赵言修屁股的肉有些已经烂了。大夫给赵言修用刀刮了腐肉,宋添财在旁看着都觉得疼。赵言修脑袋瓜子直冒冷汗,可却哼都没哼一声,等大夫弄完了。赵言修整个人都虚脱了,脸色看着苍白至极。
给他上了金疮药,又裹好了伤口,宋添财让大夫看着一下赵言修,他自己则去杜掌柜那儿准备借些银子付药费。和赵言修说了一声,他就去了杜掌柜那儿。
和杜掌柜说明来意,杜掌柜还算爽快,当场拿了五两银子给宋添财。宋添财算了医药费是二两,还剩下三两,留下雇牛车的银子,宋添财去布庄买了布,准备让陈桂枝给赵言修做几身衣裳穿。又买了一床被子,打算放在牛车上垫着,倒是能让赵言修舒服些。
想到现在已是中午,宋添财又买了些吃食到了医馆,让赵言修吃了些。付给大夫药方,又抓了药,宋添财就去找了辆牛车,以一百文的高价跑趟宋家村,送到家门口。
把买的棉被铺上去,扶着吃了些东西的赵言修坐好,宋添财就让车夫开路了。
等到了家门口,宋大山一看宋添财带是带了个人回来,可看样子却好像是个生了病的。心里就犯了嘀咕,他家儿子不会是善心一发,带了个可怜人回来了吧。
陈桂枝就直接多了,赶紧跑出去。宋添财一看到陈桂枝立马喊道:“娘,你来的正好。这是我先生赵才青的儿子赵言修,他现在屁股上有伤。你帮一下忙,把这布拿回去给他做两身衣裳,我来扶他回家。”
赵才青是何许人,陈桂枝是知道的,宋添财能全须全尾的回来都是亏了他。这样的恩人,陈桂枝恨不得给他立个长生牌位,一听这满头虚汗,脸色苍白的少年是恩人之子,态度立马热情万分。
宋大山也听到了,也出来给宋添财搭把手。宋添财把赵言修扶进自己的屋子里,其实,他本来想把宋进宝住的那屋子给赵言修住的。可一想,那儿被陈桂枝都放了杂物,一时半会还收拾不起来,就先放放,等收拾好了,宋添财觉得还是他去住比较好。
毕竟,依着陈桂枝的偏心,他这屋子是全家相对最大的房间了。本着主人精神,总是要拿最好的来招待客人的。赵言修在牢里待了些日子,身上脏的不能看了。看着干净的床,他自己倒是不好意思的坐上前了。
宋添财也想起来了,去厨房打了温水过来,要帮着赵言修梳洗一下。赵言修有些腼腆,宋添财看着赵言修难得的小别扭样,憋着想大笑几声的冲动,压着帮他擦了背,背过身,其他的让他自己洗了。最后,换上了宋添财的里衣,扶他去床上。
等让赵言修在床上躺好,宋添财去了陈桂枝的屋子。
两老也正等着宋添财来给他们说道说道,宋添财进屋就把门关上了。然后,把赵言修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只是,在他打断赵才兴那些事情上一笔带过。只是含糊的说他年轻气盛,去赵家闹了一场。他避重就轻也是怕宋大山和陈桂枝思想传统,知晓赵言修打断亲叔四肢会心里不舒服。
他既然已经接了下赵言修这个半大孩子,就一定要把他带好。宋添财和陈桂枝身上虽然各有缺点,可要是真待人好起来却也是毫不含糊的。宋添财希望赵言修能在宋家过的开心,在养好身子的同时也能养好心里的伤。
陈桂枝听完后唏嘘不已,对着赵言修更是善心大发,觉着这恩人的孩子真是太可怜了。她得好好对着那孩子,不然,她就对不住赵大恩人对他们宋家的恩德。而宋大山更是不用说,本就有些菩萨心肠,被宋添财这么声情并茂的一说,对着宋添财直言要好好照顾赵言修,可不能亏待了他。
达到了自己的想要的效果,宋添财还是很满意的。之后,他又和宋家老夫妻统一了口径,一致说赵言修是宋添财的恩师之子,因为家里爹娘没了,就被宋添财的恩师托付给宋添财,帮着照顾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