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宝耳朵还是很尖的,立马着急的转过头来对着宋添财道:“我拿糕糕给爹爹吃。爹爹吃!”
被儿子这么一说,宋添财立马飘飘然了,对着宋小宝道:“乖,小宝最好了,先去穿衣裳。呆会和爹一道吃面,然后,再让你奶给你做糕糕吃。”
宋小宝这才满心欢喜的跟着陈桂枝出去换衣裳了,而宋大山也背着手进了屋。看着宋添财气色不错,放心的点了点头。摸了摸袖子,开口道:“添财,你娘和我说你给了她二十两银票。是爹没用,还要你贴补家里银钱,你放心,等秋收了,咱们就能缓过来了。你现在还年轻,我和你娘还能给你干上一二十年,等攒够了银钱,再去科举。我们商量过了,想让你继续去书院读书,要是在镇上坐馆也行。反正,不能荒废了你的学问。”
宋添财心里差点别成猪肝色,要他整天对着四书五经念着之乎者也,这不是开玩笑吗?人贵有自知之明,要他去学做个古代文人,那就得出洋相了。至于教书育人,他一个大老粗,即使有原身的记忆,也不过是囫囵吞枣,略知皮毛。真要教书,那可真是误人子弟了。而宋家也不是什么官宦富贵之间,能养得起闲人。
他这个已成年儿子不养家,难道还要他做啃老族,用父母辛苦钱充门面讨清闲。这样的事情,宋添财子做不出来的。所以,宋添财摇摇头道:“爹,我想过了,读书的事情以后就当个兴趣做做。现在我已经有秀才功名了,也能免个田税徭役。这次科举,儿子差点就回不来了,知府和其他官员斗法,却是牵累到了我。官场这样勾心斗角,我一无根基二无人脉,即使侥幸能做官,一个不慎就要牵累家里人。不如现在这样,我有功名在身,在村子里也够用了,家里田地也够养活我们一家了,而且,我还有其他挣钱的法子,一定能让你和娘过上好日子的。”
宋大山却不同意,开口道:“添财,种田一辈子就要面朝黄土背朝天。这一天下来都累的直不起腰来,你身子骨弱,又是秀才公,哪能受这样的苦。我看,你还是去读书吧,你的手就是拿笔用的。你还是觉得官场不好混也没关系,咱们家也不缺吃穿,你在家读读书也行。”
听完宋大山的话,宋添财却是笑了:“爹,我也不打算全部自己种。咱们两个人,家里的田地这么多,自然是忙不过来的。到时候累了自己是一方面,耽误了秋收就糟了。我想出银钱请短工,附近多的是地少人多的人家,只要价钱合适,有的是人来做。爹和我到时候就去监监工就行了,至于银钱的事情就交给儿子。等儿子身子骨好了,自然有挣钱的法子。”
宋大山刚想说什么,可却被门外的陈桂枝推了出去,嘴里说着宋大山不会享福,儿子有孝心,说什么做什么,他们做爹娘的听着就是了,难道还要回绝儿子的一片好心。
宋添财听着陈桂枝的话,怎么觉得他和爹娘的地位掉了个呢,这其中的诡异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迁户
宋添财经过一夜的休息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扶着墙也走到正堂去吃饭。陈桂枝早上做了汤面,还把昨天的鸡杂炒了大葱,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开始吃饭。
宋小宝还小,要人喂着吃,陈桂枝用筷子夹断面条放在勺子里,再加块鸡肝喂到宋小宝嘴里。而宋大山则是端着一大海碗的面条,舀一勺酱菜放碗里拌面,呼啦啦的大口吃了起来,那盘鸡杂却是没动一口。
宋添财刚坐好,陈桂枝就端起那盘鸡杂放在他面前,给他面条里挖了满满的小半碗。边挖还边说:“添财啊,你身子弱,现在要好好补补。每顿都要沾点荤腥,我听人说,吃猪肝汤最补气色。我已经和宋牛头说好了,以后,每天给你带半斤回来炖汤。”
宋牛头有辆牛车,他家人口多,开销大。农闲的时候,宋牛头就每天赶牛车去镇上,春天卖菜,冬天卖柴。而村子里想要去镇上的村民也想搭他的牛车,大人两个铜板,孩子一个。碰到人多的时候,一趟下来,也能挣些银子。
宋大山在村子里人缘很好,宋牛头年纪稍稍比宋大山大点,但两人很说的上话。陈桂枝拿了二十个鸡蛋去宋牛头家了去了一趟,让他帮着每天在镇上带些新鲜猪肝和猪骨回来。
宋添财其实不大喜欢吃猪肝,可现在他这身子可没挑剔的权利。陈桂枝一片好心,宋添财是不会反驳的,而猪肝他不吃可以让宋小宝和宋大山夫妻吃,喝汤也是很补人的。
面条是手擀面,劲道十足,宋添财吃的大呼过瘾。知晓宋大山和陈桂枝舍不得吃那盘鸡杂,他就自己动手每人挖一勺放在个人的碗里。宋大山没说什么,和陈桂枝对视一眼,隐隐透着高兴,吃着面条更香了。
吃完面条,陈桂枝和宋大山要到里正家里去。昨天说好今天要把宋进宝一家的户籍迁出去,宋大山,宋进宝和里正今天还要去衙门一趟,而陈桂枝就顺道去兑换银子和买些家里用的东西。
这么一来,家里就只剩下宋添财和宋小宝了。陈桂枝不放心,去了一趟宋大海家里,把宋添金喊过来陪着宋添财。她做好了饭温在锅里,嘱咐了宋添财好几遍才絮絮叨叨的跟着宋大山走了。
宋添金比宋添财小大半年,今年十八岁。不过,宋添财都是孩子他爹了,宋添金的老婆却还没娶。据小道消息传闻,宋添金被算命的算出是个克妻命。当年万氏听到这消息,追着那算命的打了几十里地才罢手。
不过,万氏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的,为此,宋添财就没有定娃娃亲。直到十五岁,万氏看中了自己哥哥家的女儿准备亲上加亲的,可刚刚定亲没两个月,那姑娘据说就得了急症去了。
这下好了,算是坐实了宋添金克妻的命了。万氏的哥哥嫂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是宋添金克妻,上门找万氏讨说法。最后,逼的万氏答应让宋添金结阴婚,娶了个牌位回来。让万氏的侄女埋在宋家祖坟哪儿,免去了孤魂野鬼的悲惨。但宋添金这个大小伙就成了二婚头了,又有着克妻的名头,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还没娶亲。
不过,宋添财和宋添金的关系不远不近。因为陈桂枝和万氏的私人恩怨,他们两个堂兄弟并无什么私交,而宋添财一直在读书,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也就没结过什么怨。
都在一个村子住着,宋小宝对宋添金还是挺熟的。开口叫了叔叔,就在宋添财身边自己玩自己的,半点不吵人,乖巧的很。宋添财和宋添金没什么话好说,只是寒暄了两句,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感谢,就教着宋小宝数数字。
宋小宝还算聪明,能跟着宋添财从一数到十几,宋添财一夸他,他就咯咯的笑,兴奋的很。可能觉得没被夸够,宋小宝从椅子上爬下来,小跑到宋添金面前,张嘴就开始数道:“一,二,三……十。”
然后,睁大眼睛,亮亮的看着宋添金。宋添金摸摸脑袋,不知所措,对着宋添财发出求解释的信号。宋添财瞧着,哈哈一笑,开口道:“添金,小宝给你背数是要你夸夸他来着。”
宋添金恍然大悟,摸摸宋小宝的脑袋瓜子,很认真的说:“小宝真聪明,比其他人都聪明。”
宋小宝得意的又跑回自己爹身边,扬起天真可爱的笑脸,笑的露出小米牙,指指自己,开心道:“聪明,小宝。”
小模样把宋添财稀罕了一会,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这孩子不愧是他的儿子,瞧瞧这自信的范,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比自己还喜欢听好话,这也算一脉相传了。
宋添金羡慕的看着宋添财父子互动,他也喜欢小孩,村子了像他这么大的差不多都有娃了。想到自己过逝了的未婚妻表妹,宋添金心中叹了一口气,他们还是没缘分啊。
而宋添财也发现了宋添财面色恍惚,笑着开口道:“添金,我记得你上过几年私塾,字也认识,人也勤快,想没想过去镇上找个活计干干。你还年轻,多闯闯总是能长点见识的。”
宋添金听着宋添财的话,不好意思道:“堂哥,我瞧着宋进宝在镇上做伙计一年能挣上四五两银子也动过去镇上找活的心思。可我在镇上又没什么认识的人,手上又没有拿得出手的活计,只能干短工,一天下来不过十个铜钱,还得受气。干了半个月,我娘瞧着我的腿都要肿了,就不许我再去了。”
宋添金还真是在镇上找过活干,可他在镇上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卖苦力。但就是卖苦力里面也得分个等级,如他这样刚刚进去有没有靠山的,干的都是最累的活。半个月下来,即使他年轻力盛,也有些吃不消了。
宋添财听宋添金这么说眼里闪了闪,想到宋大山都能把宋进宝送进镇上酒楼做伙计,没可能不帮自己亲侄子谋个好位置啊。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事情是他所不知道,也难怪万氏和陈桂枝一直不对付了,看来也是矛盾多多啊。
不再说这个话题,宋添财和宋添金说起了田里的稻子。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弄忙的时候了。宋大海一家也不过是两个男丁,好在每年出嫁的宋桃子会和丈夫在忙完家里的田地回来帮忙。而且,宋大海家不过六亩地,收拾起来可比宋添财他们家要轻松一截。
宋添财不着痕迹的问了问这儿大致一亩地的收成和税赋,盘算了一下,心中有数。中午,宋添金把陈桂枝留在锅里的饭端了出来,就想回家吃饭,宋添财哪能让他走,两大一小,就着陈桂枝留下的馒头和荤油炖茄子吃了顿。
而这边,宋大山和陈桂枝去了里正家,就发现宋进宝并没有过来。陈桂枝不似宋大山那么不好表示不满,直接对着里正开口道:“里正,你瞧瞧,我当家昨日已经说的很清楚,让他们今天过来迁户。可现在还没见个人影,这不是要赖在我家吗?打量当家的好性子,就耍无赖,真以为没他们我们就迁不出户了吗?”
宋大山没说话,可脸上也有了不满之色。里正也不好接话,这户籍迁出去要么独开一户,要么落在别人名下。不过,不管如何,以后也都是要交一份税钱了。这也是农户人家一大家子住一起不分家的原因之一,每年多交一笔税钱对有些人家来说还是负担有些重了。
宋进宝不来迁出户籍,宋大山作为家主是有权利迁出他们的户籍的。所以,陈桂枝并不着急,只要宋大山不自己犯糊涂,宋进宝一家再耍无赖也进不了宋家门的。陈桂枝心中庆幸,就知道冯金花和宋进宝会出幺蛾子,她才跟着来的。
眼看着要响午了,宋大山再喝了三杯茶之后,起身对着里正道:“里正,我们也不用等他们了,就麻烦里正和我去一趟,给他们独自立一户,迁出去就行了。”
里正点点头,宋大山是宋家户主,昨天又为村里捐了祭田,这点事情他这个做里正还是要办妥的。也给宋家村人看看,对宋家村有贡献的人,他这个做里正的心中有数着呢。
里正家有头牛,架好了牛车,里正赶着车,宋大山和陈桂枝就坐了上去,往镇上出发。刚刚走到把车赶出门口,陈桂枝眼尖就瞧见了在里正家门口徘徊的冯家小儿子。
她心中明白怕是宋进宝夫妻派来盯着自己行事的,想来他们认为只要他们不来,宋大山好面子好讲话做不出上门逼人的事情,这迁户的事情就能缓缓。等再过一段时间,回宋家再认认错,表表孝心,就能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回宋家来。
真是想得美,也看她愿不愿意。有她盯着,即使宋进宝夫妻不来,只要宋大山去衙门改户籍,谁都甭想拦着。宋进宝不去也罢,不大了自己出些银钱给他们立个独户就是,等回头,用了多少,她一个子也不会少的去找宋进宝要回来。
冯家小儿子冯银根瞧着宋大山和里正一道坐着牛车往镇上赶急忙跑回冯家,一进门就找到自己的姐姐冯金花道:“姐,宋老头和里正去镇上了,怕是去改你们户籍去了。”
冯金花昨天被陈桂枝打了耳光,现在还脸上还有些肿,宋进宝再帮她用鸡蛋滚着消肿。听着冯银根的话,宋进宝手里的鸡蛋落在了地上,冯金花也被唬了一跳,心里恨急,骂道:“这个老不死的,假情假意的说对我们好。现在却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巴不得我们离开宋家,就怕我们占宋家的田产家业,真是一点情分都不讲。”
宋进宝回过神来,呵斥道:“金花,那是咱们的爹,哪能这样说话。”
冯金花却是更大声的说道:“大宝爹,你当人家是亲爹,人家可不拿你当回事,这铁了心的把我们赶出宋家不说,还拿了你辛辛苦苦攒的血汗钱做好人。现在外头都道咱们忘恩负义,可咱们呢?被宋家摆了一道,不仅田地没分到,还赔上了咱们的私房,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看啊,说不准就是宋家做的局,专门引我们跳的。”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冯金花继续说道:“不然,家里天天都有人,那天怎么会就那么巧剩下咱们在家。而且,若是宋添财真病的那样重,昨天就不该能起的来,陈桂枝那个人最是会被激怒。可看看昨个,她一句句的把咱们逼的手忙脚乱,要是说她背后没人教,我是不信的。我看,这是他们看着咱们挣了点钱没拿出来,心中恨上了我们。又不想给我们分家产又怕旁人说宋家的不是,这才给咱们设了个套,好把咱们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