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焘眼睛亮亮地看向崔浩。
“赫连公主也到了婚龄了,陛下爱慕公主已久,赫连公何不考虑考虑联姻?我大魏的后戚视同宗室,依旧可以掌兵,赫连公以前是夏国王亲,世人会有疑虑是人之常情,但你若和陛下成为姻亲,那就是一家人了。”
陛下的大舅子可比“战败国的王爷”有说服力的多。
‘干得漂亮!’
拓跋焘的眼睛更亮了,换成眼巴巴地看向赫连定。
谁料赫连定怔怔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此时我得同我妹妹商议,我不想强迫她。”
……
大臣们掐死赫连定的心都有。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如果是这样,那也简单。”崔浩将帕子放下,继续说道:“我国宫中也有几位到了婚龄的公主,赫连公妻室尚空,几位公主都美貌可人,配赫连公也不算吃亏。”
说来说去,都是要联姻而已。
也是拓跋焘器量大,一般换了其他的国主,早就把赫连明珠强娶了去,或者硬塞个公主给赫连定了,哪里能让他逍遥到今天。
赫连定心中其实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却不知道竟然不是拓跋焘提出来,而是来自于这样的局面。
拓跋焘明显无法完全掌控手下的臣属,他想要把自己送到西秦去,是为了震慑北凉,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以便救下虎贲军和花木兰。
但对于这些大臣来说,花木兰和虎贲军的安危却没有那么重要,拓跋焘想要两线动兵,对于魏国来说很危险,如果自己带着西秦的兵马独立了,那就更危险了,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他们需要足够的好处,足够的分量,能得到他们支持和肯定。
赫连定一方面欣赏这种君臣保持平等的博弈方式,一方面又对魏国大臣们胁迫自己一定要以“卖身”的形式缔结盟约而感到厌烦。
昔年南凉国主将亲生女儿嫁给西秦王子,最后又落到什么下场?
真要做得出这样决定的人,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亲人的安危,更别说是这种交易一般的联姻。
拓跋焘确实一直想娶赫连明珠,倒不是因为自己非常喜欢她,而是他确实需要赫连定的能力,如今这样不敢用又想用的局面太烦了。
偏偏赫连定又是个性子古怪之人,和花木兰、崔浩都不相同,无法以利诱之,或者以共同的信念并肩前行。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赫连定到底要什么。
见到赫连定犹豫,拓跋焘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愿最后事与愿违,反倒引起矛盾,只好打了个圆场:
“屯兵的事情还没上朝议论,如今只是商议,诸位都多商量商量,不必急着下结论……”
他烦恼地摸了摸下巴,摸到一手油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大概仪表不整,伸手向宦官要了块热帕子,借擦脸把此事揭了过去。
崔浩见没有逼婚成功,心里微微有些遗憾,还有些怒拓跋焘太容易退让。
他连上墙的梯子都给他扶好了,结果他看了看还是下来了!
不过如果拓跋焘不是这样的性格,崔浩这样的人也不会尽心尽力为他谋划,正是因为拓跋焘总是先重情重义后考虑问题,魏国才不至于成为所有大臣争权夺利的战场。
大部分人虽然争权斗得不可开交,在大节上但都还能保持一致,为了辅佐拓跋焘、辅佐魏国而使尽全力。
就是太可惜了啊。
众人有的还没有吃完,因为这件事隐隐有些尴尬,拓跋焘借口要去如厕,拉着赫连定退离了席位,拽着他到了后室僻静之处,有些无赖地说道:
“我现在真需要你去西秦,你就不能让明珠和我做个戏吗?先定下婚约,让她进了宫就是,我反正要御驾亲征去北燕的,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和你妹妹翻云那个……呃,你懂的……”
赫连定瞪得他有些接不下去,停了停又说:“到时候回来再找个寇道长来卜一下,就说不合适什么的……”
“我不懂。”
赫连定好整以暇地开口。
“哈?”
拓跋焘傻眼。
“我不懂,为何陛下确定我去了西秦,发兵北凉就能获胜?北凉不比北燕,精兵强将众多,姑臧城高又坚实,举西秦和秦州之力,人马也不足两万,哪里打得下姑臧?”
他看着拓跋焘。
“我虽愿意为陛下效力,但也不愿意白白送了性命,打这种送死的仗。”
“我在北凉有安排。”
拓跋焘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和盘托出。
“这件事许多人不知道,其实源破羌并不在使团里。北凉派系林立,诸族混居,有许多对沮渠蒙逊早有反意,源破羌此去在北凉召集他父王的旧部,我让他在北凉附近便宜行事,藏在北凉联系北凉各方人马,算算时间,如今他大概已经联络到了鲜卑诸族,也取出了南凉昔日的宝藏,正在北凉招兵买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昙无谶大师向我表了北凉佛门的心思,他们准备改投魏国,愿帮我国攻凉,我顺水推舟,答应了那边的使者,他们恐怕也会有些动作,用来向我证明他们有和我交易的能力……”
“陛下竟和佛门……”
赫连定错愕,不是说拓跋焘和道门走的最近吗?
寇谦之到现在还住在后宫里呢,能眼睁睁看着昙无谶传教?
“什么佛门、道门,都是小孩子过家家自己骗自己的东西……”拓跋焘不以为然地说,“信就有用,不信什么力量都没有。”
道门和儒生们又不是笨蛋,这里也不是北凉,佛门想要在这里兴盛,可不仅仅需要他的支持。
能用都用了,管用就好。
退一万步说,若真的尾大不掉,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