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豹子正腾在半空,旧力未尽新力未生之时,突然眼见着一支急箭朝着自己额间而来,忍不住咆哮一声缩起脖子就要闪避,谁知道这箭矢突然沉了沉,竟就这么直接钻入了它的眼里,贯透了它的脑子。
贺穆兰射出的是齐射指令的鸣镝箭,一声尖锐的“鸣……”声之后,几百支箭朝着鸣镝箭发出声响的地方射了出去,那豹子原本疼的就无法动弹,又兜头遇见箭雨直下,顿时就被戳了无数个窟窿,惨叫连连。
另两只豹子原本还要袭击盖吴,眼见着那一只母豹死的这般凄惨,再一见面前人数多的可怕,为首的首领骑着的高马说不得都能踢伤它们,其中一只母豹只是犹豫了几秒的时间就立刻窜上了树,然后隐没在林间猎场之中。
另一只犹豫的时间多一些,正是因为它犹豫不定,反倒让天台军和虎贲军给包住了,所有的将士不住的高声大叫,又或者用武器和箭矢对它招呼。
刚才那只豹子死的太惨,贺穆兰那一箭简直就如箭外分箭一般带了几百支箭过来,这是野生豹子完全不能理解的攻击方式,免不了先丧了胆气,只想逃跑。
这时候盖吴已经跑到了贺穆兰身边,一下子软倒在贺穆兰的面前。
贺穆兰见盖吴全身是血,顿时吓了个半死:“军医何在!军医呢!”
虎贲军里有军医,就跟在贺穆兰的队伍里,闻言立刻驾着马迅速向前,和贺穆兰一前一后到了盖吴的身侧。
“师父别碰我,我全身都是小豹子的血……”盖吴喘着气,趁还没有人围过来前快速的说道:“丽子园里有李顺的内应,豹子是他们搞出来的,有人替李顺提前养了豹子,放了它们来袭击我好连累你……”
“你先别说了,有没有伤到哪里?”贺穆兰见军医凑上开始检查,也不管盖吴在说什么话了,上前伸手就将盖吴全身上下的衣服撕了个干净,动作极快。
可怜盖吴一句“我没伤”正卡在喉咙里,就被敬爱的师父脱了个赤条条,只着一片兜裆的小布,露出全身光洁结实的肌肉。
贺穆兰却不管那么多,她力气极大,“善解人衣”这种事在她面前就不算个事。她顶着盖吴羞愧欲死的表情将他推来推去检查了一遍,连大腿都不放过,这才点了点头。
“确实没伤……”
“盖小将军应该是力竭了。”
那军医也随即做出了诊断。
此时数百虎贲军正在围捕那一只豹子,这只豹子身上已经中了不少箭支,虎贲军的勇士们跟着贺穆兰打了一上午的野鸡野猪早就憋闷透了,见到有个大家伙各个都兴奋连连。
李顺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深藏在鲜卑人血脉中对抗强大猎物的那种疯狂,有几个虎贲儿郎甚至扒了上衣,直接跳下马去要以血肉之躯和这只花豹对抗,俨然一副不把这只穷途末路的金钱豹放在眼里的意思。
“你们别再射了!射坏了一身好皮子!”
几个虎贲儿郎大叫着:“看我们得了这只豹子的皮给将军垫马!”
那母豹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在劫难逃,哀嚎着激起了最后的血气,跟面前的男人们搏斗了起来。
虎贲儿郎们腾挪闪跃,身上被抓出许多道小伤口也不以为意,一个持着短刃去扎豹子的眼睛,一个扑上豹子的背揪住它背部的皮毛使劲撕扯,还有绕到后面攻击的。
等贺穆兰站起身子的时候,那只豹子已经离死不远了。
一旁的陈节看着一群人斗豹子跃跃欲试,可他是贺穆兰的贴身护卫,只要贺穆兰不上前他就不能上前,只好看着一笼小刺猬没有上前。
郑宗则是被这充满血腥暴力和人类猎杀技巧的一幕给吓到了,两腿发软的倚着贺穆兰的越影,后者嫌恶地抖抖屁股走开,还用马尾不停地甩着自己被郑宗碰过的地方。
郑宗发现连越影都嫌弃它,偷偷揪掉它几个马尾,笑着靠近了盖吴身边,待发现盖吴被脱成了光猪,忍不住幸灾乐祸。
盖吴只是力竭,瞪着郑宗幸灾乐祸的脸龇了龇牙以示威胁。
郑宗知道盖吴面冷心热,一点也不惧怕,待眼光望向那一堆染血的衣服之后,忍不住望着先逃的那只豹子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
“用人的心去猜度野兽,甚至不如畜生……”贺穆兰看着将死的豹子,对李顺的憎恨油然而生。
“人之所以能战胜猛兽,是因为我们有一颗互相保护、通力合作的心。野兽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野兽罢了。”
赶到贺穆兰身边的刘元宗恰巧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脸上的表情一僵之后有些没话找话地赞叹道:“花将军手下真是人才济济,连豹子都能力敌……”
他说的是现在场下在逗弄着可怜豹子们的鲜卑骑士们。
贺穆兰想起盖吴之前说过的话,忍不住将眼神移向刘元宗。
能够在丽子园做出这么大手笔的,除了刘元宗就只有冯恒,其他人根本不允许随便进入丽子园,只有这两人为了接待使团提早进了丽子园准备。
到底是刘元宗……
还是提早离开的冯恒?
应该不是刘元宗吧,他儿子可也在猎场里。
但也难说,因为他儿子也被他提前支开了。
贺穆兰收回眼神,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曾杀过虎。即使这几只豹子冲到我的面前,也不见得能活。”
“杀……杀虎?”刘元宗眼神中的惊讶之色更甚,随即脸上的神色更加赞叹了:“将军真是好本事!”
“杀虎比杀人容易。有些人,即使你知道他的心思比老虎还毒,却也没办法杀他。相比之下,以力搏虎容易多了。”
贺穆兰丢下一语双关的话,抬脚去看虎贲儿郎们如何猎豹。
在豹子的身边,穿着白衣的袁放指手画脚地大叫着:“别戳!那个地方的皮子最漂亮!戳别处!戳别处!”
“别再揪脖子上的毛啦!毛被揪秃了!”
可怜三四个虎贲儿郎原本是想下场玩玩,结果这个将军身边的主簿跑来大吵大闹一番,什么样的心思都被冲淡了,有几个屡屡抬手,戳了脖子被骂,戳了屁股被骂,恨不得把袁放也拉下场一起斗一斗才好。
这是冒死的游戏,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好嘛!
贺穆兰看着几个虎贲儿郎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而袁放还在那里打气高嚷,眼前的母豹已经失去了生的欲望,身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太多了,它知道自己逃了也活不了,只是拼着最后的力气想要报复人类。
不知为何,贺穆兰由衷的感到一股悲哀,耳听着母豹子痛苦低沉的吼声,贺穆兰挽起了袖子,也跳入了场中。
“将军!”
“哎呀主公你别开玩笑!”
‘它因我而死,我要亲手送它最后一程。’
贺穆兰跳到母豹的身边,几个虎贲儿郎纷纷退开,将这个场地让给了贺穆兰和这只母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