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摇了摇头。
“这人已经入了魔。”
“为何这些僧人这般强大?”贺穆兰想起那群白衣人,她曾和他们在寺中交过手,所以更加了解他们的可怕。
“那些白衣人也是僧人?”
“那些是‘法护’,属于天王身边的护法之人,类似于佛门的保护者。一旦他们找到认为是‘天王’的人,就会去效忠与他,并不专门为哪个僧人服务。当年大秦天王苻坚、大赵天王石虎都是法护效忠的对象,可惜都失败了。”
慈心顿了顿。
“‘天王’并不好找,如今魏国和宋国为诸国最强,魏帝和宋帝自然也是‘天王’的最佳人选,可惜魏国虽然崇佛,但如今的魏帝身边早早就有崔浩和寇谦之两位领袖,而这位陛下似乎是个实用者,外儒内法,而且非常……”
慈心神色古怪地想了想,用了一个稍微“委婉”点的词:“……节俭,不愿意用大量的铜在造佛上。所以鲜卑贵族大多是用着私财供养佛寺,魏帝却很少参与这种事情。”
贺穆兰了然地点了头。
要抠门的拓跋焘花那么多钱发展“天王制”,他情愿拿那钱去养军队。
“至于刘宋,儒生排佛由来已久,佛教是胡人传入,正统历来认为佛门是‘胡门’,那位宋帝又体弱多病常在深宫,这和‘天王’的特征并不相符。天王需要能征善战、又能感召佛性,他连骑马打仗都不成,自然不会是天王。”
“魏帝和宋帝都不可能成为‘天王’,而河西地处东西交汇,北凉十分强盛,西域来的僧人众多,国主沮渠蒙逊英明勇武,便成了‘天王派’僧人的阵地。”
“你是说,佛门认为沮渠蒙逊是‘天王’?”贺穆兰不可思议地说道:“可是他都已经六十多了!”
“沮渠蒙逊当然不是‘天王’,他只是尊崇佛教,却不愿意完全推行‘天王制’治国,依旧重用儒生,为两位嫡出王子启用汉人的先生,接受汉人的治国之道。”
慈心压低了声音,“昙无谶大师怀疑两位王子都死于非命,和那些人不无关系。正是因为他害怕越陷越深,才跟随沮渠牧犍来了北魏,伺机离开北凉……”
贺穆兰倒吸一口凉气。
沮渠蒙逊的长子和次子都是孟皇后所出,身体强健且十分英武。
长子沮渠政德多智,次子沮渠兴国善战,皆是文武全才。匈奴人起汉名都起的晚,从两个孩子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沮渠蒙逊对他们的期待。
可就是这两位王子,全都英年早逝。
长子沮渠政德是在攻打柔然时中了陷阱而亡。次子沮渠兴国也是中了陷阱被西秦俘虏,国主不但不敢杀他,甚至还把女儿嫁给他,可见他的了得。
可惜赫连定灭西秦的时候,这位王子不知为何莫名其妙混在了宗室堆里,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报出来,就被当做西秦宗室杀了。
北凉原本厉兵秣马想要发兵去救回世子了,这件事一出立刻国内大乱,三王子沮渠牧犍成功上位来北魏出使,而赫连定成为北凉的仇人,以后会酿成什么苦果还不得而知。
“所以,佛门现在是要扶植沮渠牧犍?”贺穆兰仔细想了想,“他是敦煌太守,支持佛门僧人在敦煌开佛窟、建佛像,甚至和我国颍川王立赌约想要他在敦煌建佛像,又有昙无谶大师陪同,也许是……”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一个游方的野僧。”慈心调整了下坐姿。“不过三年前,孟皇后的幼子沮渠太平改了名,成了沮渠菩提。”
“你是说,有可能这位王子也是佛门扶植的‘天王’?”贺穆兰皱起了眉头,“还是沮渠蒙逊为了保护这个唯一的嫡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一个游方的野僧。”
慈心继续重复。
“大师这位游方的野僧,未免知道的也太多了!”贺穆兰阴测测地说道:“大师难道不知道,知道的太多,总是会没命的吗?”
“阿弥陀佛,施主不要这样对我笑,我会害怕的。”慈心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施主自己猜的。”
“哼哼,不想死的话,就乖乖把钱拿出来!”
贺穆兰凶神恶煞地跳了起来,指着慈心大叫了一声。
“我……”
啪!
贺穆兰刚刚还没威风几秒,只觉得脑后一阵劲风袭来,直逼后脑勺,顿时惊得浑身肌肉紧绷,微微晃了晃脑袋想要偏过去。
可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贺穆兰突然想起来暗器如果被自己让开,就会直逼她身前的慈心,所以贺穆兰不得不一边做出高难度的下腰动作,一边翘起一条腿将慈心提到一旁。
咚!
咚!
贺穆兰和慈心双双倒地,那暗器打到了两人靠着的墙上,不知道滚到了哪里去。
由于之前有毒针事件,贺穆兰一刻都不敢放松,从地上爬起身立刻就往暗器袭来的地方跑去。
而慈心哼哧哼哧地爬起身,看着那墙上的凹陷若有所思,开始在四周的草丛里摸索起来。
贺穆兰身上没有钱,慈心又只进不出,两人吃了点稀粥便找到这处破败的火正庙躲雨。
好在这破庙旁边还有些新鲜的草,否则大红也要饿肚子。
正因为下起了雨,贺穆兰和慈心才不得不在这里盘桓,而后才有空闲功夫说起佛教之争。
谁料那群人竟然阴魂不散,竟连这里都找了来!
慈心在草丛里拿出一颗圆球,举起来看了半天。这时候贺穆兰找到了凶手所在的地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你给不给我下来!”
“我我我就不下来!”
“不下来是吧!”
贺穆兰看了看这棵树的大小,抬手拔出腰间的磐石,对着树干狠狠一劈!
只听得一声大响,树干上被砍出了一道裂痕,但明显离被砍倒还有很大的距离。那树上的男人看见贺穆兰费了这么大力气只劈出一道痕迹而已,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慢慢劈!你当这是砍柴吗?哈哈哈哈……”
贺穆兰冷哼一声,还剑入鞘之后,突然活动了两下筋骨,对着那棵树冲撞了起来,不停的用肩膀去顶那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