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着脸撕下一块衣襟,从地上将这根针捡起来包好塞进马鞍边的行囊,重新站直了身子打量四周的情况。
“原来你是为了救我才伤人……”贺穆兰摸了摸红马的脖子,又用脸去贴它的。“你真的很好,大红。”
大红神色温柔的磨蹭了一下自己的脸,发出一连串满足的“噗噜噜”声。
它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不张扬的。
待贺穆兰将头从大红身边抬起时,眼睛里闪露出惊人的寒芒。
有人时时刻刻准备对付自己,并且变化多端手法多样的事实,实在让人愉快不起来。
尤其是刚才的噩梦,一趟好好的“放松”之旅却变得更加让人压抑。
那样的噩梦,光靠贺穆兰一个人,当然是走不出心结的。
但幸好,她有着光辉的指路灯。
作为误入这个时空的穿越者,这个时代有更好的人物作为她的标杆。如果说她已经陷入迷惘无法挣扎的话,那么还有一个生来就注定要和整个世界对抗的妄人,已经走的很远了。
“我说我想要御驾亲征的时候,往往我只是想指定一个合适的对象去罢了。但人人往往都在担心我御驾亲征的事情,所以反倒会妥协我妥协后的结果。”
“我知道改革没办法那么急,我最好的预期不过是后天,但我表现出迫切的希望今天就开始的样子,他们会让我拖延到明天。那么我已经是胜了。”
“我当然知道这样很困难,所以我需要寻找并肩作战之人。花木兰,我不在意你是不是女人……”
“如今若再有人告诉我一国之君该如何如何,我便会回他‘你自己做个一国之君给我看看啊。按照你说的一国之君一定会成为明君的方式,去建立一个国家给我看看。”
这位狂妄的先行者已经预感到了有多大的阻力,却从来不将它们认为是痛苦,而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和他们跳舞。
你进,我退。你退,我进。
优雅的共舞,充满智慧和妥协的曲折,也不失为一种前进的方法。
最重要的是,那位陛下曾说过:
“——你不必担心那么多,因为他们都要听我的。”
至于那罗浑、狄叶飞,以及更多更多的人,她承受的那些压力,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人给了她答案。
“对于普通人来说,我们根本顾及不到我们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会怎么死,会如何杀敌。我们只是为了跟上你们这些老天眷顾之人,就需要精疲力竭去追赶了。”
“我只是想,至少有一次……我能让花木兰也依靠我们一次……”
那位温柔的火长如此说着。
“这就是我们这种普通人的尊严。”
“至少让所有人能依靠我一次……”
贺穆兰捂着眼,忍不住像个疯子一样大笑。
“哈哈哈哈!原来再怎么强悍,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我是为了什么把自己当成救世主的啊!”
“喂,你笑什么!”
城门官汗毛直立地看着贺穆兰,像是看着一个疯子。
“好了就快走!别一直杵在这里!”
“请问我睡了多久?”
“你出去晃一圈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
贺穆兰点了点头,牵着马走出了城门,一直走到那片市集,看到棚子下跪地还在自卖自身的夏国士卒,才真正确定自己确实来过这里。
她甚至看到那位姓陆的老板眼睛一亮几步追了出来,而她只能对他摇了摇头离开。
贺穆兰按着记忆去寻找那条打听到慈心的长街,却发现根本就没这条街存在,也没有那些街景。
至于结尾巷子里的人家,则更像是她想象出来的场景。
她是在市集闲晃无果之后回到门洞时糟了暗算的,说不定连那场噩梦都是那个和尚弄出来的。
昙无谶和慈心相交一场,只要找到慈心,说不定就能知道一些东西。
她就说,慈心那样本性开朗幽默之人,为何会说出“人间就是地狱”这样的话。爱染被他养的外柔内刚,坚持本心;痴染被他养的随遇而安,毫无畏惧,这些都是长期耳濡目染下的结果。
一个僧人若认为这个世界是个地狱,又何必在地狱里行走,并且乐此不疲?必定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认为会变得更好,才会出来“普度众生”。
“施主,你看见什么了没有?”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贺穆兰的前方传来。
贺穆兰哑然失笑,为这熟悉的声音而快速前行。
“我……我就看见了一个钵。”
开门好奇张望的男主人不安地开口回答。
“不,你看见的不是钵,而是你成佛的机会。”
慈心满脸莫测高深。
“我……我不要成佛,我不要死……”
男主人已经吓傻了。
“这是一个钵,又不是一个钵。若你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你会听到‘咚’的一声,那声音便不是声音,而是你的善举。你因为做出了善举,而证明了自己有着佛性,有佛性之人,便可成佛。”
慈心拖钵而笑,一脸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