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节闻言手一抖,那支箭落在地上。盖吴下了马,撕了半片袖子,用袖子包起箭头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贺穆兰指了指那家客店,蛮古立刻冲进楼里,直奔二楼。即使在门口,也能听到客店里的大骂声,动手声,以及人从梯子上滚下去的声音。
蛮古长相凶恶,身材高大,又是鲜卑人,做这种事请反倒比贺穆兰几个更有威慑力。
不过片刻,蛮古那张凶狠的脸从二楼打开的窗户里伸了出来,后面还追着几个跑堂打扮的小厮。
“将军!”
蛮古探头对着下面张望。
“屋子里没人,是空的!”
“和你说过这间屋子没人住,你这莽汉怎么不听呢!”
上面喧闹不堪的声音又一阵传来,间或拉拉扯扯要蛮古赔钱的。
盖吴还蹲在地上,一边嗅着那支箭,一边像是这样还不够似的,居然用手上的布擦了擦箭头,舔了一口。
“呸!居然是新鲜的!”
盖吴不停地吐出唾液。
“你在做什么!”
贺穆兰吓了一跳。
“你怎么把毒给吃下去了!”
“师父,没事,这毒不见到血不会发作。”
盖吴将那支箭小心翼翼的提起来。
“若你口腔溃疡……不,若你口中有细小的伤口而不自知,你等会就要被毒死了。”
贺穆兰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盖吴似乎很有把握,他脸色凝重的拿着那支箭,对着贺穆兰恭敬道:
“师父,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那客店人来人往,贺穆兰又不是管辖京城治安的官吏,自然不能封锁这间客店,若是让陈节或蛮古守着客店的大门,她还担心他们落单糟了毒手,只能将他们召回来。
盖吴一唤她,她立刻走了过去。只见盖吴面色难看的捧着那只粗短的弩箭,对贺穆兰说道:“师父,这箭头抹的毒,是我们卢水胡人制的。”
“什么?”
“你没被毒坏脑子吧?”
蛮古和陈节叫了起来。
“它制作麻烦,除了我那几个叔叔,其他人都不会折腾这个。我担心是我的叔叔们接了什么买卖,所以才针对您。”
盖吴心有余悸地看着手中的箭。
“这毒见血封喉,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敢在平城的大街上用。难不成是疯了?”
“你的叔叔们难道不认识你吗?”贺穆兰抬头看了看那扇窗,“你跟在我身后,也不怕误伤?”
“射第一支箭的时候可能没看见我,后面没再继续,说不定是注意到我了。”盖吴神色茫然,“也有可能来的不是我的叔叔们,只是他们新招募的部下。”
天台军四分五裂,他只带走了一小部分人,大部分人都跟着他两个叔叔去找活路了。
北凉和刘宋一直在拉拢他们,他们投靠了任何一方都有可能。
“卢水胡若有这样的武器,陛下是一定非灭了你们不可了。”贺穆兰神情严肃。“重弩即使在军中也不多,这武器装配这么麻烦,在平城的东城居然就出现了一把,而且这还是紧邻宫城的地方,若白鹭官查出箭头du药的来历,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
“这不可能是我们的武器!我们擅长马上作战,用的都是长弓和马刀,我盖家家传的是双刀,我两个叔叔用的也是双刀,这种武器这么贵,又不能在马上用,我们要它做什么。”
盖吴脸色发白。
“除非……除非是有人给他们的……”
弩和弓不同,弩只要学会了如何使用机簧,人人都可以用,而且射程不知道要比弓箭远多少!
贺穆兰见盖吴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知道他是担心以他如今的立场,免不得要和自己的族人内斗起来,所以才极为忧虑。
“若是别人给他们的,能不能让他们推了这个买卖?他们是你的叔叔,难道不能反悔吗?”
贺穆兰只能抱一丝希望问他。
“不可能,我们天台军接了的买卖,是不会反悔的。哪怕是要杀自己的亲朋好友,要么不接,接了就一定要完成……”盖吴接着说:“若是失败,要十倍返还报酬。以我两个叔叔的个性,他们只会劝我帮着杀你,然后分我一半的钱,绝不会反悔。”
“那只能去报给白鹭官调查了。”贺穆兰叹了口气,“敌暗我明,我总不能每天躲在家里吧?”
谁知道哪里还有卢水胡人藏着?
人来人往的客店他们都能潜进去,更何况其他地方。
盖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从未想过才刚刚拜师没几天,就要面临这样的结果。
拓跋鲜卑的白鹭官从晋时起就赫赫有名,若真是他的叔叔们在平城接了刺杀的活计,说不得就要被查出来。
到时候说不得要连累所有在平城居住的卢水胡人,也许连杏城的族人都要被连累也不一定。
短视!
贪婪!
他们还是老样子没变。
盖吴看着自己的师父,突然双膝跪地,恨声开口:“师父,此事也许会连累到许多无辜之人,希望师父能给我几天去仔细查一查此事。若是误会最好,若不是误会,我定会劝服我的族人们放弃这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