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穆兰甚至提出若他们不想要这些奴隶了,可以转卖给她,送到花家堡云云。杀鬼的遗物和剩下的战利品都被贺穆兰整理好了,就等着回头派出帐下哪个小卒给亲自送过去。
“花将军,怎么回事,我听说杀鬼死了?”吐罗大蛮和杀鬼平日里交情最好,听到消息,立刻掀了帐子进来。
“无缘无故,怎么会扯上杀鬼?”
随着他的叫嚷,阿单志奇几个听到消息的同火也鱼贯而入,其中以吐罗大蛮脸色最为难看。
“你们声音小点……”贺穆兰大致说了下杀鬼的遭遇,隐去拓跋焘的身份不提。“我也觉得此事有疑点,往后的日子,我们细细探查,定要还他一个清白。”
“杀鬼不可能寻死,我昨儿休沐,他昨天早上才托了我,让我把他在战场上得的几件皮甲出手。他要是刺客,还管几件皮甲卖不卖的掉?”
吐罗大蛮性子直,当场就哭了出来。
“谁那么缺德,一定是刑军帐里那些龟儿子栽赃嫁祸他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可能。因为刑军帐里不光有刑官曹的人,还有其他看守的士卒,此外那么多被压走的灰衣人,难道都是眼睛瞎了不成?
这件事终是彻底成了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无论是贺穆兰还是其他人,都发誓一定要查找到真相,给他一个清白。
拓跋焘行踪已露,再隐藏身份也是徒然,古弼和崔浩干脆命人摆出了拓跋焘的仪仗,在库莫提的王帐上升起了他的可汗旗,算是走了明路,告诉所有人大可汗已经驾临黑山了。
只过了两天,拓跋焘丢在后面掩饰行踪的队伍就急行军到了黑山,拓跋焘在库莫提的帐中换了衣甲,打着仪仗,由羽林军护卫着,登上了黑山大营大校场的点将台。
拓跋焘在军中论功行赏,先让功曹拿出军功簿,按照军功成就赐下了赏赐。他刚刚破了夏国,国库丰盈,这般大肆封赏,崔浩和古弼居然也没有异议,反倒颇为赞许的样子。
第二件事,便是让随军而来的平西将军源破羌,做了空悬已久的左军镇军将军,整顿左军军务。
这源破羌,说起来也是大名鼎鼎,身份地位不在右军和中军的镇军将军之下。源破羌原名秃发破羌,乃是被西秦灭国的南凉王子。
当年南凉被西秦所灭,秃发王族投降了西秦,南凉王却被西秦王暗杀,五年前,秃发王子破羌的兄长和姐姐暗杀西秦王失败,被腰斩了,破羌与四哥秃发保周及亲族等多人都逃到北凉,然后辗转逃到北魏,这才安定下来。
这源破羌家人全被被西秦所灭,在北凉又受尽侮辱,心中自有一番郁气。他武艺高强,又有来自南凉的勇士和旧部追随,到了北魏后很快崭露头角,也深得拓跋焘的信任。
秃发和拓跋同祖同源,都是鲜卑族,读起来也差不多,所以先帝给身为近侍的秃发破羌改姓“源”,取同源之意。
秃发破羌是南凉王子,对西面诸国和诸族都十分了解,带兵平过多次西边部落的叛乱,所以被封为平西将军。他性格冲动,所以拓跋焘一直不肯让他直接带兵,如今来了黑山大营,受主帅拓跋延节制,正是合适。
平西将军比左军的镇军将军低了一级,他也算是高升,又能带几万兵马,自然是高兴,拓跋焘要来黑山,点了他出行,他便带了亲随人马,浩浩荡荡的跟着拓跋焘一起北上。
只是半路上拓跋焘就跑了,反倒委了他带着大军继续往北走,倒是让他憋闷。后来他们接到消息,说皇帝在黑山大营遇刺,立刻拼了命的急行军,留下辎重财宝在后面慢慢走,只用了两天就到了黑山大营,接了皇帝的驾。
左军将军位置一定,拓跋延和尉迟夸吕脸色都不好看。这人不但并非黑山派系,甚至连鲜卑贵族派系都不是,而是归属大魏的南凉后裔。他们先前和这人毫无交情,也不知他性格脾气,自然是心中不满。
可皇帝这般安排,定然有他的意思,虽然不满,可也没人敢忤逆。
破羌是汉字,这两个字用鲜卑读叫做是“都拔”,还好他改了姓氏为源,否则一个大好汉字站出来,名字却是“秃发都拔”,贺穆兰又要笑到肚子破了。
第三件事,便是封赏了高车部族的族人,赐给带着全族归附的族长狄主真敕勒川的一片草场,又赏赐他们上万头牛羊和大量的金银绸缎,让他们在敕勒川故地休养生息,承认他们是魏国人的自由之民。
拓跋焘从素和君那里已经知道黑山派了一队高车的士卒和部民乔扮成高车“易货人”去了金山,为了安稳后来的高车人,必定要对这支第一个归附的高车部族厚厚封赏。
崔浩之前已经安抚过了高车部族,饶是高车部族知道不会亏待他们,接到了这般赏赐,还是惊喜不已,人人欢呼雀跃,大呼大可汗万岁。
贺穆兰看着这般欣喜的高车人,再想到远在柔然的狄叶飞,一时间颇为感慨,不知他看了这般情景,会有什么感触。
贺穆兰在这次封赏中真正得了虎贲将军的将位,还得了金银绸缎、牛羊和马匹,算是一夜暴富。就连那罗浑和阿单志奇等百夫长按着生擒鬼方的功劳计,都升了裨将。
裨将可带五百人马,这些百夫长套了一堆马,如今腰包也鼓,自然各个都想着大干一场。
军中气氛正好,拓跋焘站在大校场上,突然石破天惊地问出一句话来。
“我欲巡幸阴山,众将士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第203章 杀鬼的遗言
阴山,从北魏连绵到柔然,是关外最著名的一座山。
最主要的是,只要是北方的游牧民族,都把阴山当做圣山一般,阴山一直便是匈奴、柔然等民族汗王驻扎王帐的地方。
阴山的山脉间有许多宽阔的山谷,多为南北交通的途径,王帐便在其间迁徙,行踪不定,这个世上除了游牧民族,没有哪个国家是找不到皇帝的皇宫的,可在北方,想要踏破柔然王帐,就必须要先找到王帐的位置。
巡幸阴山,那是北方诸国的皇帝都想做的事,但只有拓跋焘在大众广庭之下就这么随性地说出来了,而且语气无比随便,就和问别人“我要去哪里吃饭,你陪我去吗”一般。
校场上的人先是默了一默,而后发出了震天般的吼声:
“去!去!”
“追随!追随!”
“踏破柔然王帐!”
经过前面的封赏和铺垫,就连高车人都情绪激动的跟着黑山大营的将士们嘶吼了起来。拓跋焘原本就是试探,见军心坚定到如此地步,兴奋地连连叫好,振臂一呼:
“好,众位将士……”
“陛下,此事得从长计议。”古弼硬着头皮站出来。“您要巡幸阴山,粮草准备了?辎重如何运送?柔然如今兵力如何,王帐在哪儿,黑山大营如今有多少人马可以调动,多少人守营多少人出战,南边和西边要不要留下守军防止突然生乱……”
古弼每说一句,拓跋焘的脸色就僵硬一分,直到后来,拓跋焘都有些无语凝噎了:“古侍中,你这个时候能不能不要扫兴……”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查。”古弼一本正经地回道:“如今正是论功行赏的时候,陛下,说这些不合适。”
拓跋焘看着点将台下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的众将士,不悦地说:“我欲要巡幸阴山,立下不世之功,谁也无法阻拦。来人啊,把鬼方带出来!”
鬼方此时已经熬不了两天了,昨日开始,他已经陷入昏迷之中,被拉上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摇摇欲坠,没有清醒的样子。
拓跋焘让人把他带上来,也不啰嗦,拔出长剑,直接一剑砍下他的头颅,用剑刃挑着还温热的头颅,对着众军将士吼道:
“今日我拿鬼方祭剑,安抚云中几万军民,愿云中在天的英灵看见后保佑我们,无往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