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地让我屏退左右,就是和我说这个?”
库莫提单手托腮,斜靠在案几上。
“你什么证据都没有,要别人怎么取信于你?”
“卑职是偶然听见,将军若是不信,卑职也没有办法。”
贺穆兰来这里便是这个意思。她发现了可能有的阴谋,库莫提是她的上司,她把自己的发现和他说了,便是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她人微言轻,这种事原本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往上禀报,能做的有限。
“你倒是说的轻巧。依你所说,是在中军某个杂物帐里听到的此事。你去靶场练箭,好生生跑到那边去做什么?”
库莫提仔细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花木兰若是陛下派来监视三军的,怕是早有了线索,才能那么快找到暗地里藏着的魑魅魍魉。’
‘只是我一定不是花木兰在军中接应之人,素和君回了平城,花木兰应当向接应之人禀报此事才是,为何找上我?莫非是试探?认为我是那个将军?’
库莫提看似悠闲,其实心中想法不比花木兰少,被花木兰所质疑的担忧也一直存在,但他毕竟是从宫中那么多年过来的,这点城府总是有的,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花木兰的话,一边推断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卑职看到一个熟人,跟着那熟人一路追寻,结果误打误撞,听到了那几个人商议的事情。”贺穆兰知道自己的话根本站不住脚,心中暗恨寇谦之故弄玄虚,为难于她。
他现在便是崔浩身边的红人,由他把此事告诉崔浩,岂不是谁也不用担心了?何苦她要过来找库莫提?
“什么熟人,会在中军帐中胡乱奔走?”
库莫提直起身子。“花木兰,我知道你有许多秘密,但至少你找我求援,也得说的详细一些才是吧?”
贺穆兰听到“我知道你有许多秘密”一句时,脸上“轰”的一下子红了。
她也不知道他所说的“秘密”,到底指的是什么。
一开始她以为库莫提是知道了她的女人身份,但后来相处看着似乎又不像。她是穿越回来之人,有时候未免和旁人不大相同,知道心思细些的,都能看的出来,但她从未做过不义之事,心中也无愧于心,便不怕别人探究。
但库莫提不同。这位将军从一开始就在帮她,他让她免于去杂役营做苦役,又赐予她武器铠甲,赐给她军奴,给予她尊重,甚至连攻打统万,也是嘱咐她多照顾拓跋焘而非自己,这几乎等同于送她功劳,让她去抱拓跋焘大腿了。
要知道,在旁人眼里,她可是库莫提的亲兵!
若说是他看出了什么,才对自己如此关怀体贴,贺穆兰还能错认为是这将军对自己有好感,或是起了爱才之意,想要招揽与她。
可他明明没有招揽过她,还放她去参加大比,这样无缘无故的好,便只能说明对方是个宽宏大度之人,又注重大局,所以才会如此。
那贺穆兰这样笃定着库莫提的“好”和“值得信任”,有时候就不免有些“用完了就算”的不厚道。
想到这里,贺穆兰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这个亲卫除了在“保护主将”这方面做得还不算失职,其他地方真的没有别的亲卫所做的十分之一好,虽说只是暂时托庇于他的帐下,这样敷衍对方,实在是有失诚恳。
所以贺穆兰低下头,认真地回答他:
“卑职不能说,说了将军也不会信。”
库莫提叹了口气。
他知道花木兰身份奇怪,却没想到对方说的这么直白干脆。
他的话几乎就等同于“你还没有知道的资格”了。
“卑职今日遇见的事真的是偶然,可是卑职既不知道能信任谁,也不知道能找谁帮助。说实话,卑职对崔浩太常的生死并不在乎,可是那人话语间似乎原本是想对陛下下手,只不过陛下没来,所以才改为崔太常。若这些人不除,待陛下来了黑山,肯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卑职实在不想见到这种情况发生,也不愿黑山大营被这些人拉下水,所以才这般毫不周全的向将军禀报此事。”
‘所以,还是为了陛下的安危么?不愧是陛下身边的心腹。’
库莫提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想法子解决。”库莫提说,“敌暗我明,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便是你那右军的火伴那罗浑和中军的李清,那罗浑你去接触一下,让他自己小心,但不要让他打草惊蛇,在吃食上注意一点便是。”
“李清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夫长,但他是带着家将和亲兵上战场的,军帐左右都是家人,对方应该没什么下手的机会。这是在中军,我会派人在暗地里保护他,要是有人下手,一定能抓住。”
贺穆兰听完了库莫提的安排,心中松了一口气。
“花木兰,我们若想让崔太常万无一失,除了要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还得想法子引蛇出洞。”
库莫提嘴里虽然说这想要让这些人浮出水面之类的话语,但用的却是一种毫不关心的语气。
“你既然这么关心这件事,你便做这个引蛇出洞之人吧。”
“咦?”
贺穆兰错愕。
“不过是大比中败于你手的那罗浑,和一个最近半年才入军的汉人李清,便能让这些人这么忌惮,说明他们那些手下的武艺也不算是特别出类拔萃。”库莫提嗤笑了一下。
“若是这时候放出消息,我鹰扬将军身边的亲兵花木兰也要出战,而且是直奔着三冠冠军去的,那些人会如何呢?”
贺穆兰也要参加大比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因为她本来就能直接参加最后一场,所以也不需要和其他人一般每天在大校场考校力气和武艺,自然也很难引人注目。
但要是她如此高调的参加大比?
她便会成为那些歹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吧。
贺穆兰看了眼库莫提,后者的表情仿佛在笑话她“你敢插手此事却不敢担下此事”的样子。
贺穆兰原本便不是能袖手旁观之人,所以……
她肃然地抱拳行礼。
“卑职义不容辞。”
即使为了那罗浑,她也不会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