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穆兰和阿单卓自然都留了下来。
跑步比的是负重跑,贺穆兰跑的不快,速度也不是她的长项,但是架不住“负重”这一项。别人都累的跟狗似的,贺穆兰背着那些甲胄一点也不觉得沉,即使跑的不快,也是身轻如燕,比那些几圈后已经累趴下的新兵要好得多。
骑马也是如此,贺穆兰的马不是好马,可是在新兵里也不算差,贺穆兰大部分钱财都花在这匹马了,总算没有拖后腿。
待到最后一日,开始比试“马战”,才算是真正的重头戏。
“四百七……”木五一个新兵露出如丧考妣的表情,“对上花木兰,怕是要输的难看了……”
“你没上供?”
木五里知道如何交好花木兰的办法后,几乎大部分人都送了吃食,他们私下里戏称为“上供”。也有个别倔强的没送,不过贺穆兰也因为木五的人对她很友好,至少在这里维持着必要的客气。
“上了,我给过牛舌。”那新兵点了点头,眼睛一亮。“你是说,看在牛舌的份上,他不会让我输的太难看?”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那几天切磋的人说,至少私下切磋的时候,全是点到为止,没有太过分的。”
可不像对吐罗家那几个,差点把招子都废了。
“但愿吧。”
马战开始,两两对敌,整个校场里打的热火朝天,不时有人被木枪挑落马下。
虽是军中选拔的比试,可还是有脸面受伤、刺中要害跌落马下,被马蹄子踩伤的倒霉蛋,也不能说一点危险的都没有。
贺穆兰对上的是有些眼熟的新兵,连脸面都被皮盔护住,待看到贺穆兰看他,把皮盔脱下来一笑,做了个“牛舌”的口型。
想起来了。
给她牛舌的室友!
待有了这丝“情分”,贺穆兰也留了些情面,至少互相来回对个十几二十回合,才把对方挑于马下,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待遇见不认识的人,自然还是干脆利落的几下就把人撞下去。骑马也很累,她也想早些休息,早点有个结果。
渐渐的,有些人看出贺穆兰那里明显有区别对待,在交战前和她说话或者谈笑过的,她下手就会缓些,比试的时候也轻慢不少。
这让右军将军夏鸿心中不悦。
“那是怎么回事?为何这般重要的大比,他居然还会视作儿戏?”
左右很快就把消息打探来了。
“启禀将军,那些放过去的似乎都是‘木五’的人。”
“笑话!他竟然把这种事情当做卖人情的地方了吗?”夏鸿一拍案台,连声音都高了一些。
王副将就在左近,见主将生气,立刻问了问原委。他心中也不太欣赏这种人,右军行事风格是凡事全力以赴。但他毕竟见的新人多,当下为花木兰说话道:
“相处了一阵子,有些同袍之间的感情也是正常的。反正都是赢,让对方输的好看些,也不失厚道。这花木兰看起来还没有那么傲慢,这不是好事吗?
“这毕竟不公平。若是人人都这么做,还比试什么?最强的那个和谁关系好,谁就得第二吗?”
“呃……将军言重了吧?真要关系重大,谁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中军的尉迟将军却是有了其他想法。
“花木兰为何对有些人手软,有些人却毫不留情?”
“启禀将军,有些是和花木兰同在新兵处的新兵。”
“这花木兰还是个重情之人呐?”
“这……末将不知。”
“去查查,花木兰平日里在同间里关系最好之人是谁,问问木五的人,速速回报。”
“是!”
贺穆兰却不知她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别人的不快和深思,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秒人”、“哦,是熟人,普通攻击”以及“休息一会儿,等新人再来”的举动。
新人大比一定意义上是车轮战,除了武力,更考验别人的体力。贺穆兰放水还能打的这么轻松,已经让同批的新人纷纷骇然。
阿单志奇虽然也站到了后来,但已经汗流浃背,体力不支,离摇摇欲坠也不远了。他料想自己大概已经也进了一百名之内,进左军没什么问题了,所以虽然疲累,脸上却不沮丧。
“我是鸭肫。”一个木五的“室友”挤出一个笑容,对着贺穆兰傻笑。
越到后来,贺穆兰见到过的熟悉脸孔也越少,所以她随便虚晃两招,打到他不痛不痒的地方,那“室友”知道自己不是贺穆兰对手,轻轻滑落马下,牵着马走了。
又过了一刻钟,剩下的号牌抓阄后,贺穆兰对上了阿单志奇。后者已经支持不住了,手软的连提枪的力气都没有,见对手是她,当下自己跳下马来,乖乖认输了。
“花木兰,遇见你这样的人,叫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活呢?”阿单志奇苦笑着看着稳稳骑在马上的花木兰,“输给你,我倒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贺穆兰听到这熟悉的对话,郑重地摇了摇头。
“没有的事,你比我强多了,我不过是仗着老天赐的力气罢了。你这种认真习武,靠着自己的力量变强之人,才值得人敬重。”
“老天赐的力气吗?”阿单志奇笑了笑,“哎呀,听着更羡慕了,老天怎么就看不到我呢?”
说完他就牵着马走了。
贺穆兰坐在马上,见阿单志奇慢慢走远,心中不是滋味。
她的一身武艺和马上作战的经验,全部是来自于花木兰。对于这满场的新兵来说,她就像是一个满级回了档变成低级别,但是技能等级却全满的作弊小号,在和一群努力升级的新人站在同一个起跑线奋斗一般。
这原本就不公平。
可不公平一开始就存在。
她想起寇谦之那些神神叨叨的话,想起花木兰记忆里那些晦暗不清的部分,咬牙又抓紧了手中的木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