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军拱了拱手,对着鲁赤刑官摇了摇头。“本将见到若干人时,他的马口中已有白沫,这是久奔之态。本将只是觉得若干人就这么被斩首示众实在是可惜,所以斗胆前来求个情。”
这样的结果让校场中的将士一下子哗然了起来。无论是告状的同军,还是作证绝没有看过若干人的三个将军,都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那是中军的人吧?后面那几个穿着全盔的,只有中军的人才那么穿!”
“听说若干人是三十六部的贵族之后,不是说只是一个姬妾的孩子吗?怎么还有中军的人来救他?”
“王将军说若干人真的四处在求救……王将军德高望重,应该不会撒谎吧?”
“你傻,你要逃了,难道不会去求援吗?”
“不是啊,我若是逃兵,我一定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等打完了再出来装作没死,谁会到处跑,让别人看见自己在逃跑啊!”
“呃……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
各种窃窃私语让气氛变得更加怪异,鲁赤刑辖尴尬的看了看其他几位刑辖官,而其他几位刑辖官则是没做出什么要解围的举动。这让他只好干咳一声,开口说道:
“这是我们右军的事务,军令如山,本官是为了……”
“没错,所以末将才找了王将军和叔孙将军作证。末将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这两位将军清楚。听说鲁赤刑辖曾找了大野、乙弗和兀立将军问话,那为什么不能把所有人都问清楚再行刑呢?这也是一条人命,怎么能轻易的就斩了!”
若干虎头用一种谴责的语气痛斥出声:
“所以,这就是你们右军行事的方式吗?草菅人命?”
“不要急着给我们扣大帽子!若不是这若干人是你的弟弟,你怎么会一次两次的来右军?”那缺耳朵的右军士卒呸了一声,“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救自己人罢了!”
“我当然是在救自己人。”若干虎头瞟了他一眼。“你们右军找替罪羊充数的事情太多了,每次我都来救,我救的过来吗?”
“你!”
“我草!这小子好横!”
“中军的人了不起啊!”
若干虎头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嚣张引起右军的反感,相反的,对于这些只会欺软怕硬的刑辖官来说,适当的表现出自己的强势反倒是最好的谴责方式。
他那个笨蛋弟弟就是因为太软弱,才选择跟这么一群为了一点破裤子烂皮甲都能内斗的人为伍!
“若干将军,你这话说的……”王将军摸了摸鼻子。“哎,我也是右军的。叔孙大人也是。一棍子打死所有人,你这年轻人也太自以为是了。”
“末将不敢。”
若干虎头微微弯了弯腰,王将军比他要高上一级,所以他也不敢造次。
“鲁赤刑辖,这若干人虽然临阵而退,但事出有因,最多算的上违抗上令,当不得‘诈军’之罪。”王将军抚了抚自己的胡子。
“叔孙将军那时候奉命押着蠕蠕的一位败将回营,将军下令他不得在路上延误,所以他才婉拒了他的请求,但回营后也立刻点了军再去……”
“黑山口一役令人惋惜,如今五百人已经十不存一,既然如此,何必要再添一个冤魂?”王将军在右军中已经是老人,他一开口,鲁赤刑辖也只能听着。
“若干人当机立断,能够果断的回去讨救兵,也算的人才,若是当时真让他搬到了救兵,战局也许彻底不同……”
他似乎无意地扫了大野和乙弗几位将军一眼。
其实王将军被校场下那么多人看着,老脸也有些不自在。
他知道今天之后,许多人都会当他是那种趋炎附势、为中军做说客的老好人、墙头草之类了。
不过他却不后悔。花木兰去他帐里求他拖延时间时,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若是这种风气一旦放开,只要战场一失利,就去随便找几个人杀一杀,而不是去找到失败的原因并克服,那右军永远就只能垫底。
可以严厉,但不能残酷。
刑辖官应该做到这一点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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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赤在众目睽睽之下,反倒不愿意“网开一面”了。
这也很好理解,若是他此时顺从,饶了若干人的死罪,以后就有无数人会像今天这般对他们刑辖官指手画脚。
他们刑辖官是为了维护军中的秩序而存在,一旦“秩序”不存,这接下来的日子也不要过了。
“王将军虽然说的在理,但人情却不能大过军法。若干人违抗上令在先、逃避战事在后,这两样是证据确凿的事实!就算事出有因,当兵的就可以不听讲究的指挥了吗?那以后打仗岂不是乱了套,人人都说自己有苦衷就行了!”
鲁赤的话引起校场下一群看热闹的右军叫好之声。
在很多人看来,中军这就是来砸场子的。
有些原本还对若干人表示同情的新兵,因为中军的参与、走后门到右军将军都为他求情,开始讨厌起了他来。
“斩!斩!”
“我尿急,能不能先撤啊!”
“我头也经常痛,王将军,我能在你手底下当兵吗?那样头痛的话我就可以休沐了!”
若干虎头的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找来王将军和叔孙将军为弟弟作证,却似乎更让右军众人群情激奋起来。
鲁赤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对身后的行刑官挥手:
“听我号令……”
“你不可以杀他!”若干虎头看着已经认命闭眼的若干人,在心里骂了他一声软蛋,继续高声喝道:“他是我弟弟!”
“笑话!他是你弟弟就不能斩了吗?”鲁赤脾气也上来了。“我便让你看看能不能斩!”
“你没听懂,鲁赤刑辖,他姓若干。鲜卑祖制,鲜卑三十六部非‘大人’不能赐死,你是八姓中哪一姓的‘大人’,可以斩首一个部落主的儿子!”
若干虎头冷笑着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