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想告诉你,山下有坏人,也有好人。有利用陛下的政令而迫害僧人的恶棍,也有不怕危险愿意助你的热心人。你如今还小,以后的人生还长,莫要被这样的事情吓倒,不愿意再相信任何人,将自己关到名为‘佛祖’的牢笼里去。”
爱染的眼泪停住了,他红着鼻子喃喃问道:“牢笼吗?”
“你说你生来就是沙门,没有俗可还,所以你一生下来就屈从了现实不是吗?即使现在要还俗,无非就是又一次的屈从了现实而已。你能学习做个沙门,就能学习做个俗家弟子。相信我,做个普通人不会比当和尚还要难的,大部分人还不如你呢,你至少还识字不是吗?”
贺穆兰拍了拍爱染的肩膀。“等我把你师父的遗骨送回寺庙里,你可以考虑看看这件事。”
“当僧人不是罪过,可当普通人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你觉得我可怕吗?”贺穆兰笑着问他。
“不,您虽然有时候有些凶,可是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爱染想起自己“摸墙”那时候贺穆兰的表情。
贺穆兰微微一滞,摸了摸鼻子。
“做个普通人,你会遇见无数像我这样的人。虽然也会遇见坏人,但坏人不会无缘无故害你,你能通晓如此深奥的佛经,又为何不能通晓世情呢?在我看起来,它们之间是没什么不同的。”
“你考虑考虑看看,若是你还想当个僧人,我和阿单卓就把你送回云白山里去。若是你想试试看做一个像我们一样的人,我们也可以教你。”
“我……我会好好考虑。”爱染将怀中的包裹解了下来,递给她一个巴掌大的铜匣子,匣子边角都是圆的,看起来不像是匣子,倒像是棺材。“这便是我师父的骨舍利。若您觉得有危险,就不要冒险了,还有那入牢狱之类的话……”
贺穆兰接过匣子,微微一笑。
“啊,我还没住过牢狱呢。偶尔进去住住,也不失为一种体验。”
阿单卓皱了皱眉。
但他知道花姨素来主意多,也没有再多劝。
贺穆兰溜进报恩寺的过程无比容易,她几乎是毫无阻力的进入了报恩寺的。
古时候的夜晚和现代的完全不同,若说现代至少还有路灯,或者别的什么照明光的话,那古代的夜晚漆黑的就像是能吞噬人一般,即使有灯笼也驱散不了多少黑暗。
贺穆兰并没有夜间视觉,也不是带着火把火折,能在半夜翻过围墙而不是一头撞到墙壁,是因为她那批皇帝赏赐的珠宝里有一枚夜明珠,她看过赏赐的单子,这珠子被叫做“随珠”,只有一枚,不过枣子般大小,贺穆兰挺喜欢这枚萤石,经常拿出来把玩,这次出门,也带了出来。
夜明珠在古代大概很值钱,但贺穆兰来自于现代,在那个连塑料都能做成发光的地方长大,一枚夜明珠真不算什么,随手当做能照亮脚下的小灯泡用。
说是围墙,其实也就比人再高点,贺穆兰随便在地上蹬了一下,就凭借着过人的臂力做了个引体向上,爬到了围墙上,蹦了下去。
“难怪古代那么容易做大侠。”贺穆兰望了望围墙,“这么矮,哪里需要什么轻功。”
再想想自己家那圈篱笆……
咳咳。古代民风真不错。
贺穆兰跌跌撞撞的抹黑找到了那座佛塔,围着这塔绕了一圈,彻底傻了眼。
“门呢?”
贺穆兰绕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门。
不可能没有门的。
没有门的话,那些僧人的佛骨往哪里放!
她不死心,举着夜光珠又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这才摸到了一点缝隙。待她凑过去一看,又是一愣。
原来并不是没有门,而是浮屠的门被几片木板封死了,在这漆黑的夜晚,即使有夜明珠绿莹莹的幽光,看起来也不是很明显。门洞被木板在外面封死,贺穆兰绕了一圈,自然是没找到那道矮门。
怎么办?
走还是留?
“师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头发已经有两寸长的小沙弥一下子坐起了身,摇了摇自己的师父。
那僧人年约三十一二,懒洋洋的没有任何精神,听了小沙弥的话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我没听到什么声音。”
“真的有声音!”那沙弥侧耳听了听。“楼下有动静。”
“不是楼动了,是你的心动了。”中年僧人翻了个身,“我们的食物不多,现在又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要熬多久,少动一点,活得久些。”
“可是师父,是不是有贼啊?”小沙弥害怕的缩了缩身子。“要不然,就是师父说的‘魔’?”
“哪个贼到浮屠里来偷东西。偷骨头回去熬汤吗?”中年僧人翻了翻白眼。“一样的年纪,你就一点都没我那小师弟可爱。若是贼来了,我们两个装死,保证那贼比我们还害怕。”
“阿弥陀佛,师父你又造口孽了。……师父,你确定吗?”小沙弥缩着身子竖着耳朵。“师叔们把门封的死死的,就算有贼也打不开吧?”
他可是眼看着那么厚的木板往上钉的。外面有官差逼着,就算是想钉的不牢,也糊不过去。
“我确定我确定……嘶,不对,是有声音。”懒洋洋的僧人突然微微直起了身子。“徒儿啊,这不太像是遭了贼……”
“……我怎么觉得是进了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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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穆兰微微观察了一下这些门板,待确定是用铁钉钉到石墙里的去的以后,就开始摇晃起这些门板往外拔。
若是力气够大,应该可以把这些门板拔下来而不破怪铁钉。等她放完佛骨出来,再出了门口,把门板再重新按照坑洞的位置,捡个石块钉回去就是。
贺穆兰伸手握着木板的两边往外拔,因为怕把木板弄断,她用力用的十分小心。在寂静的佛寺中,从浮屠之下传来的“嘎啦嘎啦”声十分明显,听起来有些像是骨头架子从棺材里坐起来的声音一般。
饶是贺穆兰不信鬼神,也被这种想象吓的心脏缩了一缩,手中的动作也是一停。
这一停,四周的寂静声比扒门板的声音更可怕,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边自言自语排解着可怕的气氛,一边专心干着手里的活儿。
“我是法医,就是看骨头尸骨的,有什么好怕。再说都是些舍利,又不是坟墓,乍不了尸。”
“我还以为就是溜进去送个东西就出来,最多开把锁什么的,想不到还要干力气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