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很快从外面端来了一碗栗粥,栗米不好消化,所以粥熬得很细。陈节肚子正饿,一只手接过碗,开始呼噜了起来。
“小心烫!他们说你的肋骨裂了,不能乱动!”那女孩紧张极了,看着陈节喝粥的表情犹似他在喝滚油铁水一般。
陈节喝了个水饱,顿时胃里也不烧了,肋骨也不麻了。将碗递给那女孩,又重新问了一回。
“你是谁?这是哪里?带我来的那群胡人呢?”
“我叫茹罗女,这里是哪儿我不能告诉你。盖吴大人说等他们回来,他们自会告诉你。”
茹罗女接过碗,往后退了几步,又缩到墙角去了。
陈节从她的话里知道了,确实是自家将军嘴里那个叫“盖吴”的男人劫走了自己。但他那个理由……
那个理由……
妈的!
谁要他救!
他家将军大人已经带着大人物来救他了好嘛!
一想到这个,陈节就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外面不停的媚笑声,他更是烦躁的恨不得挠墙。
可恶!那些该死的盗贼,他怎么知道他们何时会来?他居然还要像个妓子一样躺在床上等着他们来……
咦,等等。
“这里是妓馆吗?”陈节越听越像。
黑暗的房间、外面的调笑声,还有让人心痒的各种奇怪声音……
不是和他每次路过的妓寨差不多吗?
军中也有休沐的时候,即使是边关,也偶尔会有犯妇被罚入妓寨,或者有自愿过来赚取财帛的人妻来纾解男人们的欲望。
陈节以前也好奇过,但进去后被那排着长队的景象吓了一跳,他虽然没有洁癖,看着却觉得难受,所以没尝试过。
但如今这种情形,不得不让他往这方面想。
茹罗女大大叹了口气。
“虽不是妓馆,也差不多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差不多?”陈节嗤了一声,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你们女人说话就喜欢吞吞吐吐的,还是我们家将军好。”
“这话说的。”茹罗女的声音里都是笑意,“说的好像你们将军是个女人似的。你说你家将军,你也是当兵的?”
“和你个小姑娘说这个也没甚意思。我家将军……”陈节的语气里满是骄傲,“你听过花木兰没有?”
“天啊……”茹罗女的声音突然压了下去。“你是那位的部下?”
“嗯。”陈节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你可别和盖吴大人他们说你是花木兰的手下。”茹罗女吓的收了收声。“盖吴大人和她好像有仇。白马一说到花木兰就咬牙切齿,听说盖吴大人的肋骨就是她打断的。”
“这世上单打独斗能胜过我家将军的,还没有几个吧。”
陈节一点都不意外。
“可是他们要打不过花将军,说不定就拿你出气啦!”
陈节默了默。
这群人竟然不知道他是花将军的部下吗?
是了,他很少在外宣扬的。
事实上,他们这群同僚都很少在外面说自己曾和花木兰怎么怎么亲密。若花木兰是个男人,他们自然是会在喝醉酒后拍着胸脯,说自己怎么怎么和那位花将军好的穿一条裤子,如何在一个碗里吃饭。
可花木兰变成了女人,这些话就不该瞎喊了。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对将军声誉的保护。
“你和盖吴他们……不是一伙儿的?”陈节问了出口。
若是一伙儿的,何必提醒他这种事情呢。
“我和谁都不是一伙儿的。”茹罗女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我只是个奴隶。”
陈节讶异的在黑暗中寻找起她的脸来。
胡族喜欢蓄养家奴,北方连连征战,流离失所的人家也变得越来越多,私奴买卖有时候只要给一口饭就行。
“你叫茹罗女,你是鲜卑人还是月氏人?”
他不喜欢屋子里静悄悄的。
本来就够黑了,再静下来,就该听着外面的调笑声睡不着了。
“都不是,我是柔然人。”茹罗女仿佛能感觉到陈节的诧异,连忙笑了起来,“你莫紧张,我不会想冒犯你什么的。我是早年归顺大魏的柔然人之后,不是世居漠北的柔然人。”
柔然是个很有意思的国家,被打败了就归顺,没归顺几年休养生息了又反,八十多年来又降又反了无数次,直到现在这位皇帝不耐烦了,索性直接打残,想要休养生息也要个几十年,再反也不成气候。
对于归顺大魏的那群柔然人,魏国依旧承认他们也是大魏的子民,喊他们柔然人,对于侵略北方边关的柔然人,则轻蔑的以“蠕蠕”称之。
当今太子的妃嫔里,就有归顺的柔然公主。生下皇长孙的那位东宫妃嫔,就是拓跋焘御驾亲征柔北破柔然然后带回来的。
那时候柔然可汗遭惨败后郁郁而死,几个儿子争夺汗位,这位闾氏的兄长政治斗争失败,携着弟妹逃向北魏,带着族人和牛羊战士归顺了大魏。
茹罗女说出了自己的身份,陈节便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这里是从宋地夺走的南方四州,居住者大多是汉人,少数的鲜卑人几乎都是军户和各种武将。自己的主将花木兰一家迁徙到南方,也是因为南方也需要军户防卫汉人作乱,军府花了很大的力气,又给田又给马,这才成功从六镇中迁了一些鲜卑军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