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都不是个滥好人,对待任何不合常理出现的东西或人,都带着天然的防备和警惕。
所以她的好姐妹顾卿捡回一个呆头呆脑自称是道士的人要求她帮着办户口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的好友遇见了骗财骗色的骗子,而她则是使用了拖延的技巧让自己的朋友再等上一段时间,自己好去查查事实的真相。
她并非不相信好友,而是有些人天生就特别容易相信他人,而有些人注定要为轻信而付出代价。
她只是不希望好友变成付出代价而成长的那一个。
所以当拓跋晃开始解析自己的“心路历程”时,她是抱着三分怀疑,七分姑且听之的心态在聆听的。
拓跋晃从贺穆兰知晓他真实身份的那一刻起,就变得有气度了起来,以往的一丝惫懒好像也消失不见了。
这就好似那一句“太子殿下”是某种咒语的解咒之术,“贺光”终于还是变回了他的本来面目,一个叫做拓跋晃的高贵继承人。
“我和您说实话,我并不是离家出走,而是因为预感到自己要大难临头,所以才用来‘我要去看看花木兰是什么样的人’的理由说服了我的父皇,逃出来避难的。”
听到拓跋晃的回答,贺穆兰微微有些吃惊。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将您请进宫,所以我才隐瞒着身份在您身边过着‘游县令表弟’的日子。对于我来说,能躲过即将发生的动荡,便已经是您带给我最大的护庇了。”
“护庇?你是太子啊,怎么会……”
“我若再留下去就不会是太子了。”拓跋晃对贺穆兰抬起了手,一边做着手势一边向她说明。
他似乎很习惯用这种方式来和别人交谈。
“今年夏天,我父皇不顾我和其他朝臣的劝阻北击柔然,最后无功而返,既消耗了大量的粮草,又没得到柔然的牲畜和战利品补给,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当初的谏言,会变成如今的诅咒。”
“而鲜卑三十六部的大人们早就不满我的治国之略,他们认为不向往战争和更多战利品的君主就是懦夫……”拓跋晃说着说着,做出一个砍脖子的动作。
“所以他们想更多的影响我父亲,将我废掉。”
“咦?我听说当年也是他们拥立你的。他们说你天生聪颖,有成为贤君的才能……”
那时候魏帝还是“大可汗”。说有贤君之才,几乎就等于说他以后有坐上拓跋焘位子的能力了。
“这你也信?那是那些别有用心、或阿谀奉承之辈用来追捧我父皇的话。我是父皇的长子,父皇有意立我为太子,他们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我五岁就被立为太子。说五岁的小孩是什么贤君之才,连当年五岁的我听了,都常常忍不住啼笑皆非。”
他非常率直的笑了起来。
“现在他们不需要我了,就要说我‘懦弱不似鲜卑男儿’了。”
“啊,那还真令人同情。”
贺穆兰耸了耸肩。
“此外,我的父皇正在和崔司徒商议着明年上元节下诏第二次废佛,私养沙门者满门皆诛……”他双手合十,轻声念了句佛号。“而我自幼跟着祖母长大,是信佛的。”
“若我继续留下去,不可避免的要和我父皇出现越来越大的分歧,而鲜卑贵族此时又提出条件,若我愿意表现出我的立场,阻止我父皇和汉臣们废佛,他们就会继续支持我的储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