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是少子,虽然很得嬴政喜爱,但按理来说少子是不能当太子的,古往今来因为废长立幼,而引发国家动荡的事比比皆是,嬴政英明一世,没可能犯这种错误。因此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在早期之时,嬴政对少公子宠爱归宠爱,但却是一味纵容,任凭少公子如何聪明伶俐,献出什么样的宝物,都只是从父亲的角度去宠爱他,完全没有将少公子当成接班人的迹象。
直到后来……且不提少公子在楚国杀伐果断,酷似年轻时的陛下,只说后来少公子在观龙门奇景之时,天空中不但出了异像,而且少公子竟然还随着异像,找到了丢失已久的九鼎。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自从少公子带着九鼎自楚国归来,嬴政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不管是将秦之发源地封给少公子,还是兴建葡萄宫,同时在上林苑中为少公子划出小封地练手,又或者是出门旅游时走哪带哪,甚至还经常拉着少公子上各种大小朝会,都显示出嬴政态度的变化。而对百官来说,最直观的变化则显示在,最近发下来的奏折上,不属于陛下的字迹是越来越多了。
而这一次又直接说要廷推太子,思来想去,有眼光的人都觉得,这妥妥的是嬴政在为少公子造势。
之所以说要廷推,无非只是想找个“众望所归”的借口,让“心有不甘”的陛下“不得不接受”而已。
陛下真是太狡猾了!
众人心里想着,只是他们一边骂,却又一边在心里想着,自己要不要顺从陛下的心意,去博上一把之时,有一个人已经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这个人很多都认识,是《秦礼》的总编叔孙通大人,一个机智灵敏、精通中庸之道,最重要的是,擅于揣摩上司心思的人物。
一看见叔孙通出来,众人不由纷纷在心中悔恨自己下手怎么不早一点,竟然让这家伙抢了先机。
此人一向擅长揣摩上司心思,再加上他又是由少公子举荐才成为《秦礼》总编,少公子于他有知遇之恩,他不帮少公子才怪。
果然,和大家想像的一样,叔孙通一出场先是没口子的夸了胡亥一大串话,然后再说了一句,“臣推举少公子为太子。”
胡亥在一旁看着叔孙通口沫飞扬的表演,心里感觉怪怪的,总感觉自己和叔孙通嘴里说的那个“少公子”不是同一个人来着。
什么性格稳重、态度谦和、知大体晓大义之类的,那真是自己吗?不会是另一个位面的胡亥吧?
胡亥低下头涨红着脸听着,似乎是在用他粉扑扑的小脸来大家证明,我还是一个耻度颇高的孩子。
好不容易等到叔孙通说完,龙椅上的嬴政又询问了几句,接着问其他人有没有什么意见,还有没有什么人选,没有人选的话就酱紫了。
在这种明显拉偏架的情况下,纵然有那么几位不死心的公子,勾结了那么几个朝臣,也不敢在嬴政面前蹦出来作死,大家只能默默坐着不说话。
但庆幸的是,这个世界还是有公理和正义的,总有那么几个自称“正义小伙伴”的家伙,看不惯叔孙通这种小人行径,认为叔孙通是他们儒家的败类,要把他从儒家逐出去。
对滴,就是儒家的人蹦出来了。
看到儒家的小伙伴气势汹汹的走出来时,殿中包括嬴政、胡亥在内的人,都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你终于出来了”的表情,看着慷慨激昂状喷口水的儒家小伙伴。
和叔孙通一样,儒家先把扶苏夸了一顿——但比叔孙通夸得有节操的多,至少听完他这夸奖,胡亥觉得还是挺像自家大哥的。不像叔孙通夸自己的话,完全就是晋江ooc同人,只有一个名字是像的,除了脑残粉没人能萌得起来。
嗯,不幸的是,嬴政就是胡亥的脑残粉。
最后儒家的小伙伴总结一句,“自古以来,立嫡皆以以长而不以贤,岂可动乎?”
据在场的胡亥小伙伴分析,如果不是考虑到人身攻击有失分寸,儒家的小伙伴大约会再加一句,“更何况少公子无贤,不过一顽童,侥幸得到老父垂怜而已。”
不过如果对方真这么说,估计“老父”会让人把他拖出来,然后洒掉洒掉了吧。
在双方辩友都提出论点论据的情况下,东风吹战鼓擂,最近一直在咸阳城大街小巷的吵得很激烈的战火,终于从民间烧到了朝堂之上。
儒家这边人多势多,再加上儒家的人,大多数嘴巴子又厉害得很,放在现代社会那都是嘴炮王,吵起架来引经据典,一个两个吵架天赋都已点满。
按理来说,叔孙通是吵不过儒家的小伙伴的,因为他也是出身于儒家,而儒家思想就是“立嫡立长”的嫡长子制。
但是此刻叔孙通并不是一个在战斗,这个时代还没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个时代的王朝是以“法”立国的。
在从小亲近儒家学者、学习儒家思想长大的扶苏和从小学习各种法律知识,认为应该“以法治国、依法治国”的的胡亥之间,谁更符合法家学派的思想不言而喻。
所以吵了没几句之后,叔孙通那边又冒出几个胡亥不怎么认识的小伙伴,开始帮着叔孙通争执吵架。
双方口水仗越演越烈,纷纷开始脸红脖子粗,要不是理智犹在,大约没准就有脾气暴的操拳头上了。
只是双方争执虽然激烈,但派出来的都是小兵小将小雨小虾,没几个出名的家伙,胡亥到是瞅着几个眼熟的,好像是赵高的门人来着。
而像儒法两家在朝中的代表,淳于越和李斯都在一旁进行强势围观,暂时都没有出手的打算。
也是,反派大Boss嘛,怎么能这么快就出场呢?场下的小卒子还没有拼光,谁先出手谁先输嘛!
一场战吵下来,一个上午就没有消耗在众人的口水之中了。
嬴政是个大方的君王,大手一挥,既然是公务,那么中饭这顿饭,朕管了。
吃过午膳,大家坐好开始继续吵架。
从天亮吵到天黑,人生头一次跪坐这么长时间的胡亥,简直快要跟他爹写一个“服”字了,坐这么久还能保持形态不动,实在是牛人中的牛人啊。
要知道,龙椅这玩意可是后不能靠、侧不能仰的,只能端端正正坐在上面,坐久了比跪着还痛苦。
就在胡亥想要跟嬴政建议,我们明天再继续之时,儒方代表淳于越出场了。
大Boss出场,包括对储位归谁没什么想法、正在那昏昏欲睡的小透明百官在内的诸人,都立刻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板、擦亮眼睛、洗干净耳朵,准备听他到底说什么。
胡亥也不例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淳于越,等着看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淳于越今天的表现略为让大家有点失望,因为他并没有一上来就说什么“立嫡立长”这种让人耳朵都磨起茧的话,而是开始左拉右扯的说什么方士修行之术。
这年头当方士也算是读书人的第二专业吧,不是只有儒家才会当方士,其他学派的人也一样会当方士。只不过,儒家人太多了,所以显得儒家当方士不务正业的人很多而已。
只是大家不知道,淳于越竟然也点了第二专业——方士而已。
不过在这种场合讲方士修行之术,是不是哪里不对的感觉啊?
围观人民群众纷纷表示压力很大,希望淳于先生快点说人话。
淳于先生在东拉西扯一顿之后,大约是觉得自己已经将殿中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于是开始慢吞吞的讲人话了,“吾有一友,旧燕国人士,名为卢生……”
卢生!一听到这个名字,胡亥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弦似乎断了一根,接着在大脑深处,有什么东西似乎松动了一下,又有什么东西似乎想从封印的缺口中钻出来。
而此时在大殿之中,淳于越还在继续说,“卢生年前入海,近日归来,巧得一《录图书》,书曰……”
“亡秦者,胡也!”胡亥和淳于越一起念出这五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