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年纪小,凭着冲动,以为只要有诚心,一切就能顺他的意了。
可世事真那么简单吗?
他沉着脸,走到湖边,将鱼竿,渔网都拿出来,身边小厮,丫环瞧见他的动作,就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九里大气不敢吭一声,忙给他穿鱼饵,又把带来的小杌子一一摆好。
不过众人都上来时,他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甚至笑着与罗天驰道:“罗公子要做鱼脍,只怕用网不易捞至,寻常都是小鱼,鱼脍,这鱼怎么也得三斤大吧?”他把鱼线潇洒的往湖中一抛,“等我钓上来。”
他表现自己钓鱼技术的高超,贺琛却不然,这方面他没什么经验,避短还是知道的,只走到网一头,与罗天驰一起网鱼。
那排网不大,但在这等鱼多的湖里,很是好用,两人只要各自在一头提着,沿着河岸走一遍,就能逮到鱼。不过正如卫琅所说,一般都是小鱼,纯是玩儿,可姑娘们也好奇,纷纷围着看。
只一会儿工夫,就把鱼儿网了上来。
鱼虽小,模样倒好看,鳞片在阳光下闪着斑斓的光,骆宝珠拍手道:“都能养着看了。”
那水桶自是带来的,就放在里头。
见骆宝樱也站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贺琛犹豫会儿,移过去几步,生怕她又逃走,在她两尺远的地方站定,轻声与她道:“这是彩圆儿,寻常河里也很多。”
“彩圆儿?”骆宝樱第一次听见,笑道,“这名儿好听,也取得贴切呢,就跟彩虹似的,好几样颜色。”
见她笑,贺琛略微松了口气,又说起别的。
从卫琅的角度看,两个人挨得很近,少年春风满脸,不时的看向骆宝樱,而骆宝樱呢,也是有问必答,丝毫不知道避嫌。他脸色越来越冷,觉得骆宝樱着实不像话,像贺琛这种外男,根本一来,她就该走远些!
可偏偏他在钓鱼,此番扔了鱼竿过去,半途而废不说,还显得奇怪,只得勉强忍着,幸好很快鱼就上钩了,在水里挣扎,弄得湖面荡起一阵阵涟漪。
一看就是大鱼。
九里替主子欢呼:“钓到大鱼了,好大的鱼!”
主子为三姑娘不高兴,他怎么也得帮一下忙吧。
这么一喊,果然人都围上来,骆宝樱也探头来看,只见九里伸出鱼兜,把手里的鱼儿一捞,两尺来长一尾鱼露出了水面,身上的鳞片闪闪发光,力气也很大,尾巴不停的拍出水花来。
卫莲由衷道:“三哥真厉害,每回都钓得到大鱼呢!”
卫琅回头微微一笑,与骆宝樱的目光相接,发现她也在看他,瞬时他的心情又好了。
他放下鱼竿,朝她走过去:“这么大的鱼,你想怎么吃?”
男人身材修长,离得一近,把阴影都投下来,遮住了光,她仰起头看他,瞧见他一双眼眸里满是温情,好似在说,“这鱼是钓给你吃的”,她脸颊就有些热,半垂下眼帘道:“罗公子不是说做鱼脍吗?”
这时候偏偏提他,卫琅真想伸手掐她的脸,他淡淡道:“既然你想吃,那好吧。”
两人面对面立着,他低头看她的时候,温柔像风一样吹拂,贺琛瞧着,心里不是滋味,他忍不住怀疑起来,是不是他没有见到骆宝樱的这些时日,她已经喜欢上卫琅了?
若是,他又该如何自处?
互相猜着心,像是在解一道世上最难的难题。
罗天驰大咧咧过来,解下腰间匕首,很是熟练的就把鱼儿给杀了,那鱼儿大,血腥味很是浓重,别的姑娘都避了开去,唯有骆宝珠盯着瞧,甚至还搬来一张小杌子就坐在旁边。
“你不怕?”罗天驰扬眉。
骆宝珠摇摇头:“我没见过人家做鱼脍。”
“我是问你,看我杀鱼你不怕?”
“不算怕,倒是觉得鱼儿挺可怜的,不过咱们钓上来就是要吃,也没有办法。”她叹口气。
罗天驰噗嗤一声。
这小丫头倒是坦白的可爱,想着,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虽然没有姐姐漂亮,可也生得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又大又圆,何时瞧见都闪着欢快的光,那是骆家唯一一个没有定亲的小姑娘了。
若是娶了她,自己会变成姐姐的妹夫,他曾有这个念头,要成为骆宝樱的亲戚。
可面对骆宝珠这么单纯的人,光为这个意图好似有些卑鄙。
他摇摇头。
鱼很快就被切成了薄片,晶莹剔透,好似宣纸一样的厚度,入到口中就融化了,众人吃了都不免惊叹,纷纷称赞,罗天驰笑笑,得意道:“我精通十八般武艺,片个鱼片算得了什么?”
他的自信嚣张都露在外面,又带着少年的飞扬,很容易就让人有好感。
卫莲暗地里瞧他一眼,脸由不得一红,想起那时卫琅与罗珍定亲,她那会儿见到罗天驰还不觉得有什么,而今隔了那么久,他倒是长得越来越英俊了,她正当十五岁,也是要定亲的年龄,比起幼时,心思自然多了好些。
骆宝樱吃得几块,卫琅将一早带来的调料放在她面前:“沾着更好吃。”
她问:“都是些什么?”
“白醋,盐,胡椒,香油……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我还能骗你?”
她听了就沾着吃,果然很美味。
“怎么样?”他道,“我亲手配的,这鱼脍可不是沾盐就行,零零总总有几十样,像柳州那儿,喜欢吃甜的,用梅子酱。宁华呢,又喜欢放蒜,捣得细细的,不过这味道你可能不喜。”
吃个鱼脍他也能说这么多,骆宝樱道:“你可有什么不知道的?”
“有。”他看着她,并没有发出声音,却好似在说,“你。”
骆宝樱脸又热了,不理他。
两人话并不算多,可贺琛看着如坐针毡,陷入情爱中的人,本身就比较敏感,有个风吹草动也会觉得不利,他越看越觉得骆宝樱的心是不是已经倾向卫琅了,终于没忍住,趁着空隙,走到骆宝樱身边道:“宝樱,我有话想问你,可否请你一听?”
少年很是真诚,骆宝樱心想,他既然都已经到庄上来了,许真是有话,可她心里又隐隐不想去,但不去,像是辜负贺琛。
总是要面对的。
她点点头。
也没有走很远,就在西边河岸一棵枣树下,她停下脚步,回头道:“不知贺公子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