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外伤,不算啥,就是伤心,”常巧姑擦了把又要落下的眼睛,“你姐夫是窦大哥可是一个爹啊,你小可能记不得了,我可记的清清楚楚的,以前窦大哥可疼你姐夫了,有什么好的都留给你姐夫。”
是么?常相逢撇撇嘴,“我咋记得窦老大卖豆腐缺斤少两被人抓着揍的时候,都是我姐夫帮他出头?帮挨打还带赔礼,有次还被拿豆腐砸了脸呢!”
“还不是娶了姓刘的才成那样的?以前窦大哥人还是不错的,”常巧姑对窦老大还是有些好印象的,倒是刘氏,整条街她跟谁都不对付,“都是没娶个好媳妇的缘故。”
“行了,这男人靠不住,就会怨媳妇,我咋想不起来姓窦的好呢?就记得他小气的很了?你别不服气,如果窦老大自身立的正,媳妇说了管用?”就是君王败了江山就会骂被女了祸国一样,净往别人身上找原因,“不过咱们不说这个了,左右我姐夫是不可能打到甜井胡同找回场子了,你们下来准备怎么办?我看那毛驴也受了些伤,还能拉磨不?”
“唉,他不吭声,我也不好催他,其实若是旁人你姐夫也不伤心了,一家子兄弟,自己独占也就算了,还不肯给兄弟一点儿活路,人家其他豆腐坊都没吭声呢,”常巧姑往锅里点了一滚水,叹口气道,“兄弟不和邻也欺,这世上还有比他们两兄弟更亲的人么?居然叫人打自己兄弟还说是给教训不懂规矩的兄弟给其他作坊看的。”
“这也成?走,咱们找窦大去,”常相逢这下不干了,“咱们拉了窦老大去问,看看他打自己的亲兄弟是给哪些豆腐坊看的?豆腐坊还有行会不成?”
“算了算了,还不够丢人啊?叫他在家歇几天吧,反正驴也伤了,我去接点儿绣活来做,”常巧姑忙一把拉住,自己这个妹子的脾气还真是,“你先把饺子吃了,这事等过完年再说吧。”
大男人是要养家的,可不能说歇就歇着,“叫我姐夫养养伤也行,但不能一直这么歇着人会废的,还有,我跟春婶儿说了,你要给她做双绣花鞋的,还有窦七爷,我准备给他做双踢死牛,你得帮我啊!”
做鞋对常巧丫来说是小事,对常相逢来说,工序她全知道,可是感觉还是挺陌生的。
“行,我也想着这事儿呢,春婶跟夏婶儿的鞋样子我都有了,没事,也就几晚上的功夫,不耽误我接绣活儿,”常巧姑是做惯活计的,这些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我今儿跟春婶儿说了摆摊儿的事,她也应下了,说帮我打听呢,”常相逢想了想,还是跟常巧姑说了。
“你真要干?”常相逢的意思常巧姑也明白,前几天窦二生意还成,她以为妹妹就放下,结果现在又提起来了,“你到底是个姑娘家-”自己又是个新媳妇,窦二那性子一个人又不成,常巧姑摇摇头,“要不咱们一起做绣活吧?”
“我不想,我不喜欢,你没看到娘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才多大眼睛就坏了?”常相逢固执道,“我可不想坐吃山空,趁着手里还有些银子大家得动起来,再说了,姐夫那性子跟人争生意又不成,还不如一起做别人没做过的生意呢,咱们谁也不抢,何况现在出门走动的姑娘也不少,还有人在外头做工呢,靠自己的力气吃饭,有什么丢人的?咱们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女子。”
见常巧姑还在犹豫,常相逢抱了碗道,“咱们又不是明天就出摊儿,还得等春婶儿给消息看成不成呢,过两天我先做出来一锅大家尝尝,若是都说难吃,那咱们就当没说。”
说通了常巧姑,常相逢就着手开始前期准备了,这豆腐的事情简单,家里就守着个专家,关键就在调料了,好在这永安真是个好时代,什么调料都全乎了,而热豆腐的料汁过不是酱油为主,常相逢三下五除二就给熬好了。
窦二难过了两天,原本想着再去卖豆腐的,可还是被常氏姐妹给拦了下来,兄弟俩儿为个地盘儿打起来,说出来太丢人,尤其小北门一带还不止一家豆腐坊,看着一脸愁容的丈夫,常巧姑对常相逢摆摊儿也不再那么反对了。
因此常相逢看毛驴身上的伤差不多了,就催着窦二赶快开磨,毕竟这年前乡下人可都是要进城置办年货的,错过这个好时候那就是看着银子从手边儿飞了。
待窦二按常相逢的嘱咐磨出一锅水豆腐之后,常相逢又用大锅炖了,然后便去请窦七爷一家过来尝鲜。
看着常相逢一手一把特制的短柄大勺一手是一块黄铜薄片将一块块豆腐割开,舀起,而那口盛豆腐的大锅上面则横架着一块木板,上面是摆好的瓷碗,常相逢将豆腐放进去,滗干碗里的豆腐水然后利落的将一旁备好的料汁儿浇在豆腐上,又问了有几人是吃辣椒的,再将辣椒油撒上。
一套动作虽然不熟练,可也要一旁看着的窦二夫妇跟郭氏李氏已经看的目瞪口呆了,李氏看着常相逢准备端出去的一碗碗豆腐,“相逢,你以前卖过个?”
“这不是成天想成天想,想出来的?我可是为了摆摊儿在心里都谋划多少遍了,什么东西趁手我都想了半天,”常相逢弯眸一笑,“婶子们也过来尝尝怎么样?可中吃。”
女人们吃饭慢,堂屋里的男人可没那么客气了,窦春就着汤汁吃完碗里的豆腐,连连点头道,“我原来还想着应该跟豆腐脑差不离儿,今儿一尝,还真是不同,味道也好,只是你准备卖多少钱一碗?”
城门边的早点价钱常相逢早就打听好了,包子一文钱俩儿,米汤白送,豆腐脑胡辣汤一文钱一碗,油条一文钱两根儿,豆腐汤得两文,肉汤就得三个铜板了,“我准备跟豆腐脑儿一个价,一文钱一碗。”
“那这生意做得,这可比豆腐脑实惠太多了,一碗热豆腐两根油条,再没那么滋润了,”窦夏一拍腿道,“那豆腐脑儿,一碗吃完也就暖暖胃。”
“这价钱确实不高了,女人家一碗就顶饱了,可是能顾住么?这么大碗豆腐,”李氏品着碗里的豆腐,“虽然出去割这么三块也才一文钱,可你要搭料还有工,要是出去摆摊儿可不止是个税钱,好几头都交银子呢。”
这一锅能打多少碗,常相逢心里可就没数了,窦二将碗里的豆腐吃完,“虽然利薄些,可是还是有得赚的,这豆腐可比平常的水豆腐还软。”
“就那这么着了,老大家领着二郎跑一趟,都是自己的兄弟,住在一个村儿里彼此要多帮扶着,”窦七爷也希望窦二能快些立起来,拍板道。
郭氏娘家村里有人在东门当差,那边她已经递了消息过去,现在又有了窦春出马,也就一日的功夫,东门外摆摊儿的地方衙差已经帮着划出来了,原本这些摆小摊儿的都是附近的村民,又交不了几个税,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守城门的民壮们的灰色收入了,现在多一户于这些人也是多笔收益,事情说定之后,常相逢又跟着窦二去看了地方,虽然离城门远了些,可挨着棵大榆树,旁边还有一个油条摊子,倒是刚好了。
☆、二十热豆腐
“这准备好桌椅板凳明天就能出摊儿了,”愿望达成,常相逢禁住眉开眼笑。
“那东西不值啥,我看窦山家有家什,一会儿借过来咱们自己做几张就行了,小摊儿的桌椅没什么讲究,”窦二不以为然道,“只是明天咱们做多少?”
自己这个姐夫还真是十项全能了,泥瓦木工的没有不会的,“先做一锅试试吧,明天咱们出摊儿时叫上帮咱们盖房的那几个,就说你请他们过去尝尝新,”这吃饭向来是哪儿人多去哪儿。
“成,就按你说的,”既然村长都赞成,窦春跟窦夏也说生意能做,窦二也有了信心,“我回去就先做几张桌子出来,晚上咱们就开磨。”
头三脚难踢的道理常相逢明白,开头几天她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窦二跟常巧姑就紧张的多了,第二天丑末(凌晨三点)一家人就起来了,磨豆腐炖豆腐装车,拉拉杂杂忙完,已经到了寅末,三人赶了车往东门而去。
冬天天亮的晚,洛阳城门要到卯正(六点)才开,可乡里人起的早,向来进城是赶着天心儿行动的,因此他们赶着驴车到地方时,城门处已经聚了不少人和毛驴车了。
常相逢看到有些摊上已经在做生意了,捣了捣窦二道,“姐夫,咱们快点卸车,一会儿城门一开,人都赶着进城呢,没功夫来吃咱们的豆腐了,我看明天咱们得再早些。”
“这闺女说的是,这么冷的天儿大家空等着灌冷风不如坐这儿吃点热乎的,”旁边卖油条的老汉笑道,“你们是哪个村儿的?”
“大爷,您贵姓?我们是半个店儿的,您是哪个村儿的?”常相逢一边支锅一边跟旁边的老汉说话,“我们锅里有热汤水,您先来一碗润润?”
“我姓曾,这是我屋里的,就住在前头白王,你们这卖的是什么?”曾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也没瞧明白这口大锅里装的什么,“新吃食儿?”
“嗯,这是热豆腐,我们家可是祖传几代的好手艺,”常相逢亮开嗓门,“这豆腐啊,又顶饱又防病,一文钱一大碗,吃完了不但热乎乎的进城赶集,一早上不饿呢!”
说着也不含糊,直接打了一碗浇了汁送到曾老汉的油条案上,“大爷你做老了生意了,比我们见的多,您尝尝,我们这豆腐啊,配油条也香的很,咱们这两样吃食凑一起,最合适!”
“瞧这闺女,你们这也是卖钱的,哪里说尝就尝,”一旁炸油条的曾老太有些不好意思,“快端回去!”
卖油条的曾老汉却是个爽快人,何况常相逢这豆腐摊子跟他家也不冲突,“你这豆腐怎么卖啊?我看这一碗可不老少,挺实惠!吃一碗可不就能顶一早上。”
“一文钱一碗,实惠吧?不过我既然叫您一声大爷,这豆腐就是孝敬您二老的,这天儿太冷,大娘也吃一碗,”说着常相逢又给曾老太盛。
“一碗就够了,一文钱一碗我们要一碗,”曾老汉拿了一文铜钱,道,“这是恭贺你开张,这开张生意可不能乱送,不吉利的。”
“噢,还有这一说?我们不懂,”常相逢挠挠头,“那谢谢大爷您惠顾。”
一旁已经有人被曾老汉案上那谷堆堆一碗豆腐给吸引了,不论这味道如何,实惠却是真的,“这真的一文一碗?”
“你看我们这坐摊儿生意,幌子都挂上了,还能骗您?您来碗尝尝?管保好吃,”看来了生意,常相逢声音脆甜,“大哥您快坐,”这有一就会有二。
“怎么样?味道如何?”窦二从那汉子开始吃,就控制不住的一直盯着人家,刚见放下铁勺,就忍不住问道。
“还成,我还以为跟豆腐脑一个味儿呢,不过比那个实惠,这一碗还真是怪顶饱,我要是吃碗豆腐脑,还得再搭两根油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