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的。
她丈夫才考过秀才,苏家那个小子已经考中进士了,名次还那么高。
她拿一个秀才去踩着进士炫耀。
她劝进士回老家去像个小商贩一样做活。
过了好一会,许燕儿的脑子仍是空的,她顾不上也完全不敢看任何人的脸色,只是不知不觉地紫涨了面皮,破罐破摔地逼问珠华:“你安心要看我笑话?我误会了,你不解释,你说什么有困难?!”
她几乎想要咆哮,叶珠华说她进京还不满一月,应当是刚完婚,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四喜占了一半了,有个屁的困难!
珠华放下团扇,露出笑到晕红的一张芙蓉花面来:“我是有啊,许姐姐,我想求你帮帮忙不要再说了,你再说——哈哈,我就要笑死了。”
她是真不客气,真不留情,真追穷寇,然而也是,真美到容光慑人。
旁边的女眷们便有想从中转圜缓个颊的,也说不大出来了。
珠华坐在那里,堪称肆意,然而她那么点年纪,城府浅一点又怎样呢?她不谦让又怎样呢?又不是她找着别人挑衅,人都看在眼里,她没什么错啊。
管人家妹妹叫得亲热,结果连人家的具体境况都不清楚,自说自话,自找难看,怪得了谁。
“呦,怎么都冷在这里不说话了,可是怪罪我来迟了?”
一个爽朗的声音连说带笑地响起,曹二奶奶牵着个小小男童,出现在了水榭前面。
她手里牵着的男童望着珠华的方向,痴痴地看呆住了。
☆、第136章
“姐姐,我是瑞哥儿。”
和曹二奶奶一起进来的男童路过珠华的时候停了步,向她冒出一句话来。
珠华正收了笑意站起来迎接曹二奶奶,忽然接了一句奶声奶气的自我介绍,一怔之后,才反应过来,虽不知这小孩子为何有这一出,但他这么有礼貌,又生得白净胖乎乎,总是讨人喜欢的。
她低了头笑道:“好,我认得你了,瑞哥儿真乖。”
瑞哥儿十分开心,他跟着曹二奶奶到上首,曹二奶奶笑着开始说了一通赔罪及开场白,他乘着这个机会,就一点点挣脱了母亲的手,溜到珠华身边来了。
“姐姐,我以前没有见过你。”瑞哥儿望着她,眼神晶亮地道,“你以前怎么不来我家玩呀——”
“瑞哥儿,你给我回来!”曹二奶奶好气又好笑地叫他,“出门前你怎么答应娘的?说了要有规矩要听话,都不作数了?”
瑞哥儿很无辜地不肯动弹:“我有规矩,姐姐都夸我乖。”
座中的女眷们多是已经有了儿女的,纷纷笑道:“哥儿确实极乖了,并没出去乱跑,只在这水榭里,怕什么呢。”
“这花宴原就是散心的,不必太拘紧了哥儿。”
更有人打趣道:“其实也怪不得哥儿,他小孩子也是识好歹的,这位小夫人的容光,我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何况哥儿呢,怨不得他想亲近。”
瑞哥儿这个年纪,还扯不到好色不好色的,他赖着珠华,众人只觉得是件趣事,一时相继笑了起来,气氛十分和乐。
作为主家,曹二奶奶自然是乐见如此的,她此前没见过珠华,但综合年纪和相貌,珠华太好认了,她就指了珠华,嗔了一句:“你们不知,这是我一个相与极好的姐姐托我照顾的晚辈,所以我下了帖子请来,如今我还没照顾她,先让她替我顾上孩子了,哪里有这个理?我可是不好意思了。”
许燕儿愕然地瞪大了眼,因为曹二奶奶到来,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她刚刚松了口气,虽然颜面无存,但犹豫了几番,到底没舍得就走,没想到跟着就听到了这个坏消息。
瑞哥儿回嘴:“我不要人照顾,我照顾姐姐。”
一语又引起一阵笑声,曹二奶奶也掌不住,一边笑一边斥他:“你还得了意了,要你老子来捶你一顿才好!还不给我回来。”
瑞哥儿听了有点惧怕,但仍挨着珠华舍不得走,珠华好笑地替他求情:“我家里也有个弟弟,小时候同瑞哥儿一般,又懂事又可爱,我看着他极亲切,就让他在这里罢。”
曹二奶奶原也不是认真要训孩子,有了台阶,便就势点了瑞哥儿,道:“你姐姐不烦你,那你要替娘照顾客人,就好好照顾,做个周到的小主人,不许胡闹。”
瑞哥儿大声应道:“好!”
接下来,他就一刻也不闲着,一时问珠华要不要喝茶,一时让珠华吃几上摆的果子,又叽叽咕咕和珠华说一些他自己的事,他藏的糖,院子里大树下的蚂蚁,他的小妹妹总是没完没了流口水,他以为小妹妹想吃糖,偷偷塞了一颗到小妹妹嘴里,被奶娘发现,告诉了他娘,他屁股被打得好痛。
珠华笑个不住,她感觉出来瑞哥儿是认真地在和她献殷勤了,虽然他说的都是孩子话,有些自成他自己的一个小世界,她听不大懂,但这件事本身就很新奇又很好笑,她带过几年孩子,知道该怎么应付,就时不时捡懂的地方回应两句,不懂的就随他自己讲去,只要表示在听就行了。
除此外,珠华也分出一只耳朵来听了听女眷们的聊天,说来说去无非是些衣裳首饰,家长里短之类,有的说插两句,若没的说,只管听着也行,并没有什么要紧商谈。
珠华心里嘀咕——说是赏荷宴,就真这么坐着看荷花随意干聊?都没个主题,也太无聊了罢。
一阵清脆动听的笑声自另一边的水榭里传出来,飘荡在湖面上,珠华转头看去,只见那边的姑娘们围坐着,手里似乎传递着什么东西,大约在做游戏。
好吧——看来是有活动的,只是那是姑娘们的消遣,她在已婚这一拨里,只能聊聊家长里短了。
这些琐事珠华不大插得上嘴,曹二奶奶倒是话里带着让她参与了两句,不过她毕竟初来乍到,诸事不熟,硬要加进去聊,若不留神踩了谁的忌讳,反倒不好。大半时间就还是逗着瑞哥儿玩了,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居然很和谐。
瑞哥儿精力很足,一直献殷勤也不累,还更有劲头了,把几上摆的瓜果挨样都请珠华吃了一遍之后,看看没什么好招待的了,大脑袋转转,指使丫头去摘了朵荷花来,指明要开得最漂亮的,然后捧着给珠华:“姐姐,送给你。”
此时座中其他女眷聊了一阵,原一时没有话说了,气氛正卡在一个点上,见此立时又激起了一阵笑声。
廖氏坐在旁边,笑得止不住:“这小哥儿不得了,大人也没他这般会哄人!”
曹二奶奶掩面:“快别夸了,不知跟谁学的,再没人教过他这些。”
这一茬说笑过,时辰就差不多了,开了宴,残茶撤去,丫头们分从两边水榭流水般呈上各色酒菜。
不多时,那边水榭忽然响起了几声惊讶的低呼,跟着是一阵笑声。
这动静与先前的不大一样,曹二奶奶指了丫头:“去问问,姑娘们那边玩什么新鲜玩意这么高兴,也叫我们跟着乐一乐。”
便有一个丫头去了,少顷来回道:“姑娘们嫌干席无趣,在那里占花名儿,有一个姑娘酒量极弱,才喝到三杯就醉倒了,大家俱没想到,因此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