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颗冰石落入波澜不惊的湖面里,终于晕起一圈圈涟漪,却随即融化开来,与旋律和谐交织,浑然一体。
她的嗓音是毫无杂质般的干净,在曲调平缓时,浅吟低唱,空灵清脆得很好听,似有清清冷冷的月光倾洒入心里。
逐渐进入起伏后,才发觉之前的歌声竟是一直有所收敛,如同沉睡的天使被蜷缩的翅膀包裹着,随着旋律的跌宕,骤然清醒,张开羽翼,载着诉说似的缠绵与动听,极具穿透力地冲击人的五脏六腑,烙下深刻的印记。
齐旭抬头,录音室里的包馋馋看着歌词,眼帘半睁,神态依旧平淡无波,可他却恍惚看见了眼角隐隐的泪光。
“……曾梦你白发苍苍,倾我笑颜一如既往,是岁月赐予的阳光……”
动人的曲调与歌词完美交融,直接将包馋馋心底被她刻意淡忘的记忆勾了出来。
爸爸妈妈无疑是相爱的,当时的变故,来得有些突然。包馋馋记得那段时间爸爸妈妈总是吵架,主要是爸爸一直在挑刺和嫌弃,妈妈起初还忍着,可次数多了,她本来就是个强硬的性子,当下主动提出离婚,除了女儿,什么都没带走。
而自那以后,包建凡就也再没有出现了,只有每个月还能收到他打来的抚养费。后来温颜笑带着包馋馋嫁给陶怀文,陶怀文对她们母女很好很好,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正轨,直到那一年,好几个月都没有收到包建凡打来的抚养费。
温颜笑自是不在乎那么点钱的,可她不能容忍包建凡对包馋馋丝毫不担责任,于是一纸诉状告到了法庭,得来的结果却是包建凡在他们离婚后的第二年,就因不治之症病逝了。
不得不说,包建凡很了解温颜笑。
如果只是被抛弃,以温颜笑的骄傲与坚强,依旧可以活得很好,所以他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把积蓄交给可信的朋友,帮他每个月打钱过去,让她认为,他还活着,只可惜终究无以为继。
村上春树说: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
知晓真相后的温颜笑,便是如此。
她在日记本上,写下他们的点点滴滴,如何相识相爱,如何在外婆的反对下在一起,每每走到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她竟都能清晰回忆起那天他说过的一字一句。
包馋馋对她说,你还有我,她说,你不是他,母女与夫妻的感情怎么能一样呢。
心已如死灰,身体跟着迅速垮了下去。
包馋馋仍旧清楚地记得,最后那一天,温颜笑对她说,妈妈好久没有吃到爸爸做的菜了,馋馋,对不起。
温颜笑拔掉了吸氧罩,她想劝,想求,想留,可她看到整整两年都没有再笑过的妈妈,露出了久违的鲜活笑容,和记忆里一样恬淡而温暖,她最终没有开口。
十二岁的她,就在床边,沉默着,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没了呼吸。
“……你可知道悲莫悲兮生别离,天长地久或许我们都曾信……”
齐旭与郑菁,只见录音室里的包馋馋,于忽然间泪如雨下。
他们看见在她素来淡漠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生动的表情,那是毫不掩饰的悲伤,透着孩子般的脆弱与无助。
耳机里传来她因克制而微微颤抖的歌声,两个人一瞬间只觉心疼不已,齐旭都忍不住想喊停。
可他要的,不正是这样的效果么。
“停下。”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齐旭转头一看,陆羡竹竟不知何时来的,此时正一脸阴沉地看着包馋馋,他本就心中不忍,摆摆手让调音师暂停,恰在此时,包馋馋坚持唱完了最后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