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这才小声道,“听说是因为书院的老院士鼓动学生胆大直言,许多人讽刺朝政,乱了朝纲,书院差点就被清剿了。经这动荡,立此学规,才安然无恙至今。”
薛院士听完,脸上仍是那淡泊笑意,也不再接这话,又道,“若让你在惊蛰与小满中择一,你选何处?”
柳雁想也未想,“当然是惊蛰。”
“又为何?”
“因为宋宋去的是惊蛰。”柳雁末了又添一句,“宋宋是我的好友,很胆小,我怕她被人欺负。”
薛院士又是大声笑笑,“入书院者,不许带家丁,若真有人欺负她,你能护得住么?又拿什么护?”
“我会弓箭,可准了。”
“可书院不许带兵器。”
“哦……”柳雁苦恼起来,赤手空拳,打她是肯定打不过的。
“所以你去不去都不能护着她,也没必要去了。”
“不。”柳雁当即反驳,定声道,“我要是不去,就连护着宋宋的机会都没了呀。”说罢她继续苦恼,没了她的小弓箭,要怎么保护宋宋?磨好了牙咬么?
薛院士默了好一会,才道,“回去吧,后日来就知晓分到何处了。”
柳雁“咦”了一声,“不考卷子么?我可是连笔都带来了。”
薛院士笑笑,“不考,回去吧。”
柳雁惊怕他让自己原地不动,不肯动身,不死心道,“我认得很多字了,院士你考考我吧。”
“回去吧。”
无论怎么说,都只是让她回去。若不是柳定义抱了她走,柳雁真有在这缠问一日的决心。
等她离去,旁边的老先生笑道,“许久不曾见过这样有灵气的小姑娘了,老夫瞧,春夏已不能容其光芒,应升为秋,他日必有韬略。”
薛院士摇摇头,“韬略可是双刃宝剑,轻用其芒,动即有伤。用之不当,伤的便是自己。”
老先生稍稍思量,“院士指的可是其锋芒太露?”
“然也。”薛院士将那学名册拿出,轻笔一勾,为其定班——惊蛰。
☆、第49章 惊蛰(一)
第四十九章惊蛰(一)
柳雁荣升惊蛰班的消息传来,一大早就去找宋安怡报喜讯。老太太这边得知也觉面上有光,唯有李墨荷觉得,雁雁倒是可以再升高些,如今是屈才了。不过能和宋安怡一起,她高兴就好。
因昨夜柳定义赴宴晚归,饮了酒,起得晚了,还不知薛院士已经答应让女儿去惊蛰班。李墨荷请安回来,还没开口,他就问道,“书院那边可有消息?”
李墨荷拿了衣裳为他穿戴,笑道,“改去惊蛰了。”
柳定义蓦地笑了,“这丫头……”
后头的话都没说出口,可李墨荷已从他脸上、这语气中听出身为父亲的骄傲,抿嘴笑笑,“二爷昨天还说不许骄纵她来着。”
当面拆台,柳定义倒不恼,本来夫妻间也不应那样生分的,她敢说,他便敢听,没了初见生疏,愈发熟稔,如此甚好。
如今已是正月十八,柳翰和柳芳菲还未接进门。寻了半仙算过日子,二十二日午时去祖祠认祖,方能无灾无难。因此这两日柳家还在筹备告慰祖宗的祭品,孩子仍住在外宅。
方青住了三日并没什么不习惯,只是担忧母亲罢了,不知她一人在家如何。今日是回门时,早早起了身去请安。
老太太知道她今日回门,昨晚就让下人打点好厚礼。等众人请安后,独独留下她。唤她坐到一旁,说道,“等会回房就叫老四起来,不然他非得睡到日晒三竿。这孩子没什么不好,就是爱睡。”
方青应了声,倒不是什么毛病,只是她每每早起都要小心翼翼,还不敢点灯,生怕吵到他,略有不便。
“娘备了礼给你母亲,里头还有些药材,给你娘补补身子。”
方青本就觉得柳家送来的聘礼太多,自己又没带什么嫁妆来,托长辈和两房的面子收到的贺礼,也都在四房,让她颇觉不安,这会听见老太太又一一打点好,只觉自己万分好运。
“娘留你下来,还有一事想跟你说。”
“娘请说。”
老太太缓声道,“老四几年前同一帮狐朋狗友去过那烟花之地,当然这非他本意,只是里面的女子轻佻,同老四有过一夜之交。谁想前段日子,那女子领了一对双生子来,确是老四的孩子无疑。再过两日就要接他们回来,为了你和老四日后有子送终,会记在你名下,望你视为己出,好生待他们。”
这些事方青都知道,嬷嬷这两日也隐隐提过。事已至此,又能如何?摇头么?点头么?都不行。她低声答道,“方青不是个不明事理的,娘希望如何,就如何做吧。”
老太太叹道,“你说这样的话,其实也是心里不舒服了吧?”
方青默了默,抬头看着这老人,无奈笑了笑,“娘真愿意听儿媳说心里舒服么?但凡女子真心待一人,就不愿瞧他身旁有其他姑娘,更别说是两个那样大的孩子吧……”
她性子直率老太太知道,但没想到这样直率。听违心恭维的话多了,乍听这么直白的话,倒让老太太心头不安,只觉儿子负了她,“唉,娘知你心思,只是娘也是为了你和老四好。”
“娘。”方青神色微敛,“儿媳可否求您一件事?”
“说罢。”
方青咬了咬唇,“您可能会觉得儿媳说的这些话太自私,太不为四爷着想。可儿媳如今不是不能生,四爷和我都还年轻,来日方长,有什么变故何人能知。若孩子记在我名下,他日我若生了孩子,上头就有了两个嫡出的哥哥姐姐,未免太委屈他,只是想想,儿媳就觉那孩子委屈。”
老太太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你不愿让他们记你名下?”
方青摇头,“不愿。”她的出身虽好,可是家境已败,再无回天可能。如今全凭老太太疼爱柳定泽才捎带疼她,可日后老太太去了,柳四爷又不见好,那四房得由她一人支撑。此事她不惧怕,但她做不到像二嫂那样一心一意做好后娘,她总觉自己的孩子出生后,定会偏疼他,只因她受苦太多,不愿孩子受苦。但如果现今那两孩子记在她名下,她真生了孩子,还能那样好好疼么?
那定然不能。
如果她不疼,旁人便会说三道四,说她先前无孩便认了两个养老。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偏心了,有人养老送终,就不再要那两个孩子。
她承认自己自私,无法接受未出世的孩子白白被那两个孩子夺了往后该得到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