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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_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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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宾客,是没有权利要求主人替她做任何事的;作为主人,也不会刻意为了讨客人的欢心,而去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

珊娘的唇角再次弯出一抹苦涩的笑。前世的事固然叫她觉得委屈,可更多的,却是种种悔恨和遗憾……

她深吸一口气,忽地一旋裙摆,居高临下地看着马姨娘:“姨娘可哭够了?!”

马姨娘一怔,那哭声不由一滞。

于是珊娘又弯了弯眉眼,笑道:“我听着姨娘的意思,好像是在说,二爷头上的伤,是我哥哥弄出来的?”

马姨娘一惊。才刚她一时性急,竟忘了这珊娘还在一旁,只习惯性地冲着侯瑞去了。这大少爷在府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她语出无心,得罪也就得罪了,偏这大姑娘……

于是她转了转眼珠,却是一把抱紧了小胖墩,又小声呜咽起来,却是一副她有满腹委屈也不敢说的模样。

偏那小胖墩看到他亲娘落泪,也忍不住跟着眼里含了泪,嘴里说着“姨娘别哭了”,便伸手去替他姨娘抹泪。

那马姨娘原只是装着委屈,如今见儿子如此体贴,那委屈顿时得到实质升华,只抱着小胖墩哭得一阵上气不接下气,就如同他们母子俩果然被人欺负狠了一般。

看着这哭成一团的母子两个,珊娘抬头朝天冷笑一声,干脆也不问着马姨娘了,而是眯眼问着小胖墩,“侯玦,既然你姨娘怀疑你头上的伤是大哥打的,那么你来告诉她,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之前老九老十要小胖墩去偷他姨娘的钱时,他没敢说,其实他身上的钱,就已经是他从他姨娘屋子里偷拿的了。此刻做贼心虚的他哪敢再提此事,只懦弱地低了头,不敢抬眼。

珊娘原看着小胖墩还有几分纯良,可这会儿却是发现,这孩子已经被惯得唯我独尊,眼里竟再看不到别人,忍不住冷笑一声,低喝道:“我原当你只是懦弱,如今看来,你竟是自私自利!难怪你有难时别人不愿插手帮你,你就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男子汉大丈夫,原该有所担当才是,便是你姨娘不知真相,只冲着她把你受伤的原因推到哥哥身上,你作为弟弟就该跳出来维护哥哥,偏你竟一句话不说,由着那不相干的人来污蔑你大哥。可有你这样做人弟弟的?!”

小胖墩自被她教训了一顿,又被她维护了一场后,心里待珊娘早有不同。这会儿见珊娘竟那么鄙夷地看着他,他一时受不住,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马姨娘见了,忙抱着小胖墩向珊娘请罪道:“姑娘息怒,都是我的不是,请姑娘莫要迁怒于二爷……”

“哈,迁怒?!”珊娘一声嗤笑,“姨娘还是快打住吧,这可是姨娘第三次来惹我了!我这里不说姨娘,不过是替侯玦存些体面,姨娘就该知道自重才是!姨娘不过是老爷的屋里人,便是我和哥哥哪里做得不对,也轮不到姨娘来教训我们!就是侯玦他有什么不是,我骂得,哥哥打得,偏就不关姨娘的事,你在这里替他抱什么不平?!说好听了,以为你是真心为了侯玦,说不好听,你不过是在这里挑拨我们兄弟姐妹间的感情!再退一万步说,便是我和哥哥都教训错了,上面总还有老爷太太管着,又关你个姨娘什么事?!”

这会儿,马妈妈也得了消息匆匆跑了过来。

看着马妈妈,珊娘的媚丝眼儿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只又是一声冷笑。这才是她回来的第三天而已。她原还想着能躲懒就躲懒的,却不想似乎谁都看不得她清闲!她是怕麻烦,可正如她跟五福她们所说,麻烦来了她也不会躲麻烦!何况如今看来,这五房上上下下的一片混乱,便是她再不想去管,怕是迟早仍会成为她的麻烦!

这么想着,她便再不给马妈妈母女存体面,扭头冲着马妈妈发火道:“妈妈来得正好!太太把内宅托给妈妈,是信得过妈妈的,不想妈妈竟懈怠了!前儿吴妈妈才刚说过,不该放任个姨娘满院子乱跑的,谁知今儿姨娘竟又犯了这毛病,还直指着我和大爷来问话了!妈妈说,该怎么处置?!”

马妈妈早就跟马姨娘说过,叫她暂时忍耐的,不想才刚方妈妈过来一通抱怨,她才知道下面的人竟借着她的名又惹了那个“煞星”,偏这会儿自个儿的女儿竟也出了纰漏。她这里还没想到什么替马姨娘辩解的话,就听到马姨娘在那里又哭嚎了起来。

“姑娘可委屈死我了,我不过是心疼二爷……”

“住嘴!”珊娘扭头就是一声低喝,“我跟妈妈说话,哪有姨娘插嘴的份儿?!”

又调头冲着马妈妈冷笑道:“妈妈是办老了事的,自然应该知道这府里的规矩。妈妈且瞧瞧别人家,哪一家的姨娘不是乖乖守在自己院子里不敢乱说乱动?!偏我们家的姨娘脸比别人家都要大,整天满宅子乱逛不说,还到处挑三拨四,竟连两位小爷和我都不放在眼里,也敢随意指责教训起来了!我知道妈妈这是事多,还要管着分派下人们住院子的事,可事情再多,也该分个主次出来,便是妈妈力有不逮之处,好歹也该知道放一放权,把您没时间管或者不想管的事分给有时间的人去管,没得为了你们的懈怠,倒要我和哥哥弟弟们受委屈的道理!”

马妈妈自掌家以来,还没当众这般受过辱,偏又被大姑娘抓住了明面上的短处,她只涨红了脸,在那里一阵期期艾艾,辩说着分院子的事自己并不知情。

珊娘冷笑一声,“西洋有句谚语,‘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妈妈既管着这家事,就该处处警醒着,没得一句不知情就能免了错的!妈妈与其在这里跟我争辩什么是非对错,倒不如先想想该怎么处置这乱糟糟的一团吧!”

马妈妈被她堵得一阵哑口无言,抬头看看挑着眉梢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大姑娘,低头看看仍被马姨娘抱在怀里,却早就忘了哭,只知道瞪着一双眼的二少爷,以及那斜靠在墙上,一脸看热闹模样的大少爷,她忍不住就是一阵烦躁。扭头又见马姨娘只知道抽噎哭泣,心下更是烦躁,便冲着跟着姨娘的两个小丫鬟一声低喝:“还不把姨娘扶回去!青天白日的,你们带着姨娘出来瞎逛什么?!没事全都给我老实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说着,挤着僵硬的笑脸,向着珊娘兄妹三人嘀咕了一句谁都没听清的话,转身跟在马姨娘的身后就要离开。

那边,只听侯瑞低笑了一声,抬手冲着珊娘一竖拇指,“果然是西园里教养出来的,厉害。”——却是听不出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褒是贬。

他一转身,便要抬脚出那西角门。不想身后又传来珊娘的声音。

“我才刚回来,还认不全家里的人。你叫什么?在我哥哥院子里当着什么差?!”

侯瑞一愣,回头看去,就只见珊娘正问着他屋里的大丫鬟翠衣的话。

翠衣一阵慌乱,抬眼看向侯瑞。

侯瑞那和珊娘甚是相似的眉梢一挑,却并没有帮着自己的丫鬟,只仍那么抱着手臂往西角门的门框上一靠,竟又继续看起热闹来了。

自家主子的性情,翠衣多少还是知道的,此时见他如此,只得敛了手脚无奈上前,小心回话道:“奴婢翠衣,现管着大爷屋子里的差事。”

原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马妈妈也听到了珊娘的问话,忙回身过来禀道:“这是太太给大爷的一等大丫鬟。”

“哦?太太给的?”珊娘笑了,看着翠衣又道:“是叫翠衣吗?听名字,跟那什么翠翘翠羽的倒真是像。”她回头对着马妈妈一笑,“只瞧着这翠衣,便能猜到那个翠羽的模样了。难怪妈妈想着把那个翠羽分给我做大丫鬟呢,多谢妈妈费心了。”

她彬彬有礼地向着马妈妈微一颔首,转过头来,却是冲着翠衣一个冷脸儿,“不管你之前是伺候谁的,既然太太把你给了哥哥,你便该一切以哥哥为先。才刚姨娘说那些话时,黄妈妈那里尚且知道要过来替哥哥辩解,你为什么要拦着黄妈妈?!”

那“费心”二字,早叫翠衣心里发了毛。马妈妈为什么把她调到大爷身边,原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如今被大姑娘暗地里点着,由不得她后背不生寒,只捏着手讷讷道:“奴、奴婢只是……奴婢是怕妈妈跟姨娘顶撞起来,叫、叫大爷难做……”

“怕大爷难做,便宁愿委屈了大爷,默认下大爷没做过的事?!”珊娘冷笑一声,“好个忠心的丫头!”

她扭头转向看热闹的侯瑞,“这原是哥哥院子里的事,不该我多嘴的,只是,哥哥终究是我哥哥,哥哥这里有什么不好,便是不关我事,看着也叫人别扭。正如哥哥所说,我是西园里出来的,对规矩什么的,自然看得比较重,所以还请哥哥多担待了。”

她向着侯瑞福了福,冲着三和等人招呼一声“我们走”,便领着她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侯瑞看看马妈妈,从靠着的门框上站直身子,又拍了拍衣袖,转身才刚要抬脚,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回头冲他的奶娘道了声:“别给我等门,今儿我未必会回来。”

黄妈妈一怔。她家大少爷一向我行我素,便是整晚不归,也从想不到跟人主动招呼一声的,这竟是头一次……

等大少爷的身影消失在西角门外,黄妈妈这才扭回头来,看向马妈妈。

只见马妈妈仍死死盯着远去的大姑娘的背影,那张马脸黑得似能滴下墨来一般。

晚间,泡着澡的珊娘忍不住把自个儿全都埋在洗澡水中。她食言而肥了。明明说好不管这府里的闲事的,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叫她不去管那些她看不顺眼的事,果然真的很难……

算了,管便管了,不然这乱糟糟的一团,也难以叫她平安度日。

至于……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林如稚……那个她前世并不知道其存在的木器行……这一切,又代表了什么呢?!

虽然珊娘总盼着这一世不会再重复上一世的可悲,可真正发现事情真的和她所知道的上一世不同时,她却忍不住又有些心慌。

林如稚的出现不同于上一世,那么袁长卿呢?他还会跟上一世一样吗?

但愿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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