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奶奶,不好了不好了!”外边慌慌张张的跑了个婆子进来:“三少爷与表少爷带了几个护院骑马出去了!只说让老奴转告说是去了华阳,六日以后回来!”
杨二奶奶定睛一看,正是府里看门的婆子,不由大怒:“你都不知道拦着些?”
那婆子有些羞惭:“老奴没拦得住。”
容大奶奶猛然站了起来,抬腿就往外边走,杨二奶奶赶紧追了过去:“小姑,此时去了也没用,我们坐马车还能追得上他们得快马?只能赶紧再派几个护院过去跟着,别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嘉懋可真是越发的大胆了!”容大奶奶恨恨的说了一声,心中对那远在华阳的相宜不由得有了几分怨恨,这骆家的大小姐究竟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嘉懋不顾自己的反对,与宝柱骑马溜了出去?
几匹骏马在路上跑得飞快,一气儿从华阳的城门奔了过去,宝柱洋洋得意的看了看嘉懋,拍了拍胸:“嘉懋,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偏偏母亲总爱将咱们当小孩子看待。”
嘉懋微微一笑,虽然还只是青葱少年,可却已经有了温润如玉的影子。
护院在后边奉承着:“三少爷真是有老太爷当年风范!咱们老太爷十岁那时候,就已经跟着他师父走南闯北了!”
宝柱不住点头:“过了两年我便求着祖父送我去边关,我要好好历练,我要在十六岁上边做个大周最年轻的将军!”
“过了两年我要参加科考。”嘉懋嘴角笑容淡淡:“我要三元及第,做大周最年轻的状元!”
宝柱伸手在嘉懋眼前晃了晃:“嘉懋,你,没做梦罢?你们容家不是有祖训,不让你们去参加科考,要远离朝堂的?”
“祖训是祖训,难道就一成不变的?”嘉懋想着去年杨老夫人对他说的话,若是自己想要保护别人,首先就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他的眼前闪过一张脸孔,心中有一丝丝温暖,他不能再让她痛苦挣扎下去了,她是需要有人疼爱,有人保护的,而那个疼爱保护她的人,必然只有自己。
“三年之后你才十二岁哪!”宝柱在旁边很不服气的嘟嘟囔囔:“哼,不行,你得晚几年,可要等着我才是。”
“甘罗九岁就被拜为上卿,我十二岁做状元不算早。”嘉懋瞥了宝柱一眼:“谁叫你这般没志气?十六岁,那还得六年光景哪!”
宝柱没有说话,一般说要十四岁才能投军,他打算十二岁去军营历练,还得让祖父去疏通关节才是,十六岁做将军,这已经算是最快的了。望着嘉懋那得意洋洋的脸,宝柱有几分嫉妒,凭什么科考都不限定年岁的,嘉懋若是真三元及第,那自己跟他比可是差了一大截。
“怎么了?”嘉懋见着宝柱那神色,哈哈一笑:“我只不过说玩笑话儿罢了,大周那么多士子,哪里是我说想做状元就能做状元的?”
“那也是。”宝柱想了想,咧嘴笑了起来:“就听你胡说罢!”
马蹄哒哒作响,在东大街的铺面前边停了下来,今儿还是正月初五,铺子都没有开门,只是在门口挂着大红的灯笼,暖黄的灯光从大红的纱笼里透了出来,在屋檐下投下一团团温暖的灯影。
一个护院走到珍珑坊的门口敲了敲门,过了一阵子,偏门打开,一个小丫头从里边探出了半个身子:“杨三少爷,容大少爷!”她惊喜的喊了起来:“怎么这个时候来华阳了?”
宝柱从马上翻身而下:“还不是想来看看你们家小姐过得怎么样?”
“快些进来,外边还下着雪,两位少爷肯定被冻坏了。”连翘赶紧将铺面大门打开,让宝柱与嘉懋他们进来:“也不早些来个信儿,我们家姑娘都不知道你们要来哪!”
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空飘落,相宜站在门口,见着那几个越走越近的人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嘉懋与宝柱竟然在这时辰过来了。
正月里不该是陪着父母在家过春节的?可是他们竟然来了华阳,由其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边,冒着大雪奔了过来。相宜的手紧紧的扣住了门槛,眼睛里有些濡湿,眨了眨睫毛,一滴水珠立刻落了下来。
“相宜。”宝柱的声音兴高采烈,欢喜无比。
“相宜。”嘉懋的声音却很是平和稳重。
“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姑母怎么会同意?”相宜赶紧侧身让两人走了进来,望了望那几个护院牵着的马,实在有几分担心:“骑马过来的?路上这般滑,万一摔倒了可该怎么办?”她悄悄溜了一眼嘉懋,容大奶奶将他看得极要紧,简直是当成了自己的眼珠子一般爱护着,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自己便是粉身碎骨也赔不起。
“她肯定是不同意的,我与嘉懋溜了出来。”宝柱嘻嘻一笑,在火炉边坐了下来:“你这几个月过得还好罢?”
相宜陪着坐了下来,让连翘赶紧去拿糕点瓜果:“将那金橘子端一碟子过来,仔细洗干净!”
嘉懋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书,随意翻了翻,脸上露出了笑容:“在看陆羽的茶经?”
相宜点了点头:“是。”
心里忽然有些不自在,她接了嘉懋的信才开始看有关于茶叶方面的书,这阵子被嘉懋瞅见了《茶经》,却有些羞涩起来,仿佛在偷窥什么的时候忽然被人抓住了一般。
嘉懋嘴角带笑,一双眼睛若有深意的望向了相宜:“不错,卖茶的怎么能不看《茶经》?还有《茶录》、《茶谱》这些书,你也可以去看看。”
“好,我记下了。”相宜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真恨不能到外边抓一把雪贴在脸上——也不知道自己的脸究竟红了没有,只是觉得心中暖洋洋的一片,似乎无边无际的燃烧了起来,要将她整个身子都点燃一般。
“你那翠叶茶庄怎么样了?”宝柱一点也没看出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只是大大咧咧的问了问翠叶茶庄的状况,得知每个月没有什么盈利,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可怎么才好?你不是花了大把的银子修缮了那两间铺面?”
相宜笑了笑:“第二个月比第一个月好些了,若是每个月都比上个月卖得更好些,也就差不多了。”
宝柱想了想,连连点头:“对对对。”
用过晚饭,宝柱见着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欢欢喜喜道:“咱们出去放烟火。”
连翘在一旁睁大了眼睛:“杨三少爷带了烟火过来?”
宝柱得意的拍了拍胸脯:“全是我带的,就想让相宜看看新鲜花样!走走走,咱们去外边院子里头放烟火!”
宝柱与连翘走得飞快,他们两个一出去,屋子里马上就安静了不少,相宜与嘉懋面对面的坐着,忽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她慢慢站起身来,正准备转身往外走,忽然间嘉懋大踏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相宜,我送你的那琉璃绣球灯呢?素日你都将它挂在床边的,怎么就不见了?”
相宜吃了一惊,有些心虚,将脸转到了一旁,不敢看嘉懋的眼睛,她已经将那琉璃绣球灯送人了,这事又如何与嘉懋说?
“我不小心摔坏了。”沉了沉心,相宜决定撒个谎:“前不久我拿着绣球灯照路,地上积雪路滑,我摔了一跤,那灯笼就坏了。”
“啊?你没有摔坏罢?”嘉懋听了心中一急,握紧了相宜的手几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相宜:“摔到哪里了?手还是脚?”
相宜心中微微一颤,转过头去,小声道:“衣裳穿得多,也没什么大事。”
嘉懋将相宜的手举了起来,轻轻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他那微热的气息从相宜的指缝里溜了过去,带着如春风般的温柔:“相宜,你要好好爱惜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意绵绵承诺深深
相宜站在那里,身子僵硬,连一步都不敢挪。
这句话哪里是面前这个九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这分明是前世的嘉懋!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将她瞬间淹没,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他也回来了,他来寻她了!
相宜的眼睛瞪得大大,有些恐惧的望着嘉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自己重生了的时候只是有些迷惘,当她在确认嘉懋也重生了的时候,她心中那种感觉却不是用言语能够形容的,她的恐惧不是因为嘉懋的再活一世,而是在恐惧自己这一辈子是否要与他继续这般纠缠下去。
“相宜,你怎么了?”嘉懋轻轻将她的手从脸孔旁移开放了下来:“是不是我冒犯了你?”
相宜猛然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转过头去,急急忙忙往门口走了去,嘉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相宜,我有东西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