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泉般的墨发自那人肩上倾泻而下,直垂到地上,同那雪白的貂皮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如玉琢的手指轻轻扣在一颗珠子上,细细摩挲。那人淡色的唇角勾起一点若有若无的笑,看起来很是慵懒闲适。
忽然,房门被轻轻叩响,紧接着蜃楼掌事僵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主人,发现一枚出自太华境的丹药。”
男人闻言,仍旧闭眼,手指却轻轻勾了勾,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蜃楼掌事跪在门外,手中捧着一个漆黑的木盒。
赫然是谢归心方才交给他的东西。
被蜃楼掌事称为主人的男人闻言,微微睁眼,露出眼底一点暗红的颜色,瑰丽诡异。
“太华境?”他半支起身子,抬手一勾便将那方盒子给抓过来。抬手将粗糙的盒子打开,男人眯眼,“是那老东西做的东西。”
“主人,可要将那人抓来?”
“不必。”男人,眯眼,抬手将盒子再扔回蜃楼掌事的怀里,“把这个东西卖了。”
“我有更好玩的东西。”男人伸手,五指覆在那颗圆润的珠子上,指尖有暗芒微闪,继而闭眼,像是陷入的深眠。
蜃楼掌事不敢打扰,连忙关了静悄悄的退了。
转眼底下的拍卖就过了数十场。谢归心那颗蜃龙牙卖了一万上品灵石。瞬间可以算得上半个有钱人的谢归心总算松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倒了一壶茶。正打算取了面具喝水,忽觉背后一凉。
谢归心缓缓回头,就见那侍女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幽幽的盯着他。
不知为何,谢归心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一丝渗人。将茶杯端着,谢归心想了想,将水递给那侍女,“渴了?”
那侍女摇了摇头,轻声道,“仙长,可否告知我你的名字?”
谢归心挑眉。看着躺在塌上的侍女,轻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那侍女垂眸,半晌,轻声道,“我在这蜃楼呆了很多年,我想出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随我一同出去?”谢归心指了指自己,微讶,“你方才还怕我怕的要命,现在怎么就想着跟我走了?不过这两个时辰,你就生了熊心豹子胆?”
侍女轻笑,“我唤九……九儿,只要仙人肯带我走,我便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仙人的恩情。”
一般来说,男人看见女人示弱,尤其是听见当牛做马这句话,不是怜惜就是心生歹意,想着将这样单纯的姑娘物尽其用,收进怀中。可惜,她碰上的是三百年前的谢归心。
要是在三百年以后,谢归心要是听见这样的话,肯定是会调笑一番,若是心情好,就顺手将人家姑娘带出去了。
但现在,谢归心穷的叮当响,身后还带了一群小萝卜头,还有诺大一个宗门,全部都叫嚣着——灵石!灵石!
他连自己都快要养不活了,哪里来的闲钱养别人?
于是,听见这姑娘仿佛自荐枕席的一番话,谢归心特别不厚道的笑了。慈爱的摸了摸对方的头,谢归心深沉道,“你还小,不懂这世间的艰辛。”
九儿:“……”这什么意思?
谢归心看着那侍女的手指细腻柔软,一看就知道从来没有受过苦的。当即唇角就撇了撇,他就算带一个姑娘回去,也不会带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姑娘回去,到时候又是一个累赘。
谢归心轻柔一笑,“这蜃楼富丽堂皇,想来不会亏待你的。你不如在这里呆着,外面的世道苦,不适合你这样的姑娘家闯荡。我不过是一个无名散仙,怕是养不活你。”
就这说话一瞬,谢归心交上去的元青丹已经被人拍下来了。五万上品灵石,也不知是那个冤大头拍下来的。
房门骤然被人敲响,谢归心蹙眉,随手抓了一个果子将那侍女的嘴给塞了,然后拉开房门。
门外,另一个白皙精致的侍女垂首站在屋外,冲谢归心行了一礼。
“这位仙长,隔壁的仙师想邀您一叙。”
谢归心微怔。
只见隔壁包间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人身穿雪白道袍,怀里抱着一柄拂尘,周身像是拢了一层雪光,白的透彻,缓步从隔壁包间走来。
那是个道士,他未戴面具,一张看起来平淡无奇的脸直接撞进谢归心眼里,却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谢归心张口,刚想叫出那道人的名字,却发现,那么多年过去了,再见面,他的喉咙像是锈住了,吐不出半分言语。
师傅这两个字,像是有千斤重,狠狠压在谢归心胸口,直将他逼出两行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穷的叮当响的老谢╮(╯_╰)╭
啊,先拉出一个BOSS溜一溜。
想了想,又添加了一点。
嗯呐,老谢可以看见自己活生生的师傅了,呦呦呦。
第11章 章十一 师傅
“贫道决明子,不知能否同道友一叙?”
谢归心看着他那人模狗样的师傅一扫拂尘,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贫道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发现今天会遇到贵人。我一眼就觉得隔壁透着股祥瑞之气,果不其然,碰到仙长。”
谢归心僵硬的勾了勾唇,刚想开口,却发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竟是流了一脸的泪。
当年他叛出太华境,被全师门追杀。而他大师兄追杀他的理由就是,他狼心狗肺,欺师灭祖——因为他亲手杀了他师傅。
一剑穿心,温热的血将玉虚的衣裳都染红,而他闭眼时还是带笑的。玉虚死前的轻笑,成了他余生都没有办法走出去的噩梦。
昀辰说他有心魔,确实,从那一剑捅进师傅胸口时,他就完全被魔障了。从前的那个谢归心,同他师傅一起死了,而他也在魔道之途走的越来越远,而且永远也回不了头了。
谢归心回神,看着逐渐向他靠近的自家师傅,霎时手脚冰凉,只觉得从心口生出一股子麻木的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去。
“决……决明子?”谢归心强行将心口涌上来的悲哀给压下去,看着自家师傅,轻声道,“不知道友找我,有何贵干?”
“这个……”玉虚伸手特别自来熟的抓住谢归心的胳膊,轻笑,“贫道同道友一见如故,不知道友能否赏脸,让我进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