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殿下。”林寒板起脸过来打招呼。
高元煜好像才从梦中惊醒,忙和林寒见礼,“林二哥。”他脸上现出羞惭之色,“林二哥,我来给林沁送小羊的。送完小羊,我舍不得走,还想远远的……远远的再想像一下……小羊在游水,林沁在看它,天色晴好,水波不兴……”越说越语无伦次,俊美的脸颊上片片酡红。
林寒来之前是满腔怒气的,后来没看到高元煜缠着林沁,怒气便消了一些,现在更是有些同情起高元煜了,语气平和的告诉他,“阿沁蛮喜欢那只小羊的,说小羊不光游水快,姿势还很漂亮。”高元煜眼眸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热切的说道:“那我再训练几只会游水的活物,挑姿势漂亮的给她!”林寒见他这样,心也有点软了,特地交待他,“以后殿下若再来林家,还请先见过家父家母,或是哥哥嫂嫂。直接来见阿沁,是不合情理的。”高元煜听林寒语气不似从前严厉,很有几分松动的意思,更加高兴,喜气洋洋的道谢,“多谢林二哥。林二哥,您比从前和气多了。”林寒微微一笑。
“请殿下到寒舍喝杯喜酒。”林寒客气的邀请。
“一定,一定。”高元煜笑道:“林二哥小登科,这是一定要来贺喜的。二哥您可是个挑了个好时候,我和林沁、阿微这拨人都大了,不爱胡闹了。若是放在从前,姐姐成亲的时候,大哥成亲的时候,我们可是要闹洞房的呢。”
想起林沁等人小时候闹过的笑话,林寒也笑。
他也觉得自己运气好。他成亲的时候妹妹已经是大姑娘了,不会再惦记着闹洞房了。
高元煜拍拍额头,“瞧瞧我这个记性!我特地命人制了根上好的马鞭子要给扬家小弟弟的,怎么忘记给他送去了呢?二哥,我走啦,这便给扬家小弟弟送过去。”
林寒脸红了红,点头道:“去吧。”语气较之从前亲呢了许多。
高元煜大喜。
他笑容满面的离开长樱街,去了护国公府。扬艈见着他很高兴,“楚王哥哥,你来了?”高元煜笑道:“阿艈,我才从长樱街过来的,让人给你做了个马鞭子,特地送过来给你。”这马鞭子的鞭杆儿比大人用的略小,小孩子用着正趁手,而且这是用白银香木做成的,不仅讲究好看还是药材,上面雕刻着粗犷古朴又率真的牧马纹样图案,扬艈看了,爱不释手。
“楚王哥哥你真好。”扬艈高兴的道谢。
高元煜笑着揉揉着他的小脑袋,“林二哥让我来的。”扬艈更高兴了,笑的眼睛咪成了一条线,“我这便告诉姐姐去,嘻嘻。”高元煜也笑,陪小扬艈骑了会儿马,他才离开。扬艈舍不得他走,“楚王哥哥你再教我一会儿。”高元煜看看天色,“再晚回不了宫了。”扬艈没办法,依依不舍的亲自送他大门口,挥手告别。
扬艈开心的拿着马鞭子去给扬太夫人看,“楚王哥哥送给我的。楚王哥哥可好了,陪我骑马,送我马鞭子,他还说,是林二哥让他来的!”他小孩子说话也不爱注意,护国公夫人和扬舲本来都在这里陪着太夫人的,他一提林二哥,扬舲便脸红了,悄悄的起身走了,扬艈一心都在马鞭子上,也没在意。
护国公夫人微微笑了笑。
扬太夫人拿过马鞭子仔细看过,点头道:“这是牧人手工雕刻、编织的马鞭子,确实很讲究。”夸了两句,扬太夫人问道:“阿艈,楚王殿下送你马鞭子,你道谢了没有?”扬艈兴冲冲的道:“我道谢了。不过,楚王哥哥说,让我别谢他,谢林二哥吧。祖母,我下回见了林二哥便……”说到这里,他方才恍然大悟,“……等我下回见到林二哥的时候,他已经不是林二哥,是我姐夫了啊。”
扬太夫人呵呵笑。
护国公夫人亦是粲然。
护国公回府之后,护国公夫人便把楚王特地来给小扬艈送马鞭子的事说了。护国公微笑,“楚王殿下为了讨好林家,也算是费尽心机了。”护国公夫人叹气,“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柏妃每每在人前刻意抬举沈七小姐,分明是对沈七小姐有意,沈七小姐也是羞答答的模样,沈家老夫人、大夫人显然也是乐见其成。柏妃是楚王生母,她有意于沈七小姐,沈家也有意于楚王,偏偏楚王心里想的却是……唉,这楚王的婚事,将来可费事了。”护国公不在意,“楚王殿下的婚事,也轮不着柏妃和沈家做主。陛下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护国公夫人笑着点头道:“那倒也是。”说着话,护国公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国公爷,楚王殿下为了讨好林家,连咱们小阿艈的主意都打上了。你说说,他是有多在意咱们的女婿啊?”护国公嘴角微翘,“这个么,我打听过了,林家二小姐打小便被她二哥看的紧紧的,故此楚王若想如愿以偿,非过了咱们女婿这一关不可。”夫妻二人说笑了一番,对楚王高元煜颇有几分同情。
“咱们女婿是不是有些古板?”说笑了一会儿,护国公夫人担心的问道。
护国公并没放在心上,“对别人古板不怕,对咱们舲儿不古板就行了。夫人,你不是说他见了舲儿便跌下水了么?可见是何等的钟情。我不信他对着咱们舲儿会古板。”
护国公夫人莞尔,“但愿如此。”
嫁女前夕的父母总是这样的,一会儿欢天喜地,一会儿忧心忡忡,女儿终身大事有着落了,似乎是尘埃落地,可是想到她今后的日子,又忍不住替她百般筹谋、思量,恨不得把所有的拦路虎都替她清除了,好让她舒心度日。
到了扬舲出嫁的这一天,扬太夫人和护国公夫人流下了喜悦又激动的泪水,护国公眼中也闪烁着泪光。扬艈骑了匹小矮马,送姐姐出嫁。
长樱街林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林寒郑重其事的将扬舲娶进了门。
他是林尚书的儿子,齐王的小舅子,娶的又是护国公府大小姐,这门婚事办的真是极为热闹,贺客盈门,络绎不绝。
因为客人实在太多,不只林枫、罗纾、林开和齐云要忙着招待客人,连齐王和林昙、罗简和言嫣、齐亚和罗文茵等也充起主人,尽起地主之谊。林沁就更不必提了,她向来是位好事的小姑娘,紧着把招待女孩儿们的事揽过来了,“亲戚朋友家没出阁的姑娘们都归我招呼啊,别和我抢。”林枫和罗纾都笑,“好,便交给你了,一定要招待好她们啊。”林沁大包大揽,“放心,我一定会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们,让她们有宾至如归之感。”到了正日子这天,林沁果然不辞辛苦,来回奔波,像只蝴蝶一般在席间来往穿梭。轻盈灵动,优雅娴静,引人注目。
沈明婤和几位亲戚家的姑娘坐在一起,看着光彩夺目的林沁,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阿沁。”她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把林沁拦住了。
林沁今天是主人,没有怠慢客人的道理,便停下脚步,笑吟吟的看着沈明婤。
沈明婤拉林沁在她身边坐下,林沁笑了笑,“有何指教?”很随和的坐了下来。
沈明婤有些羞涩的转着手指上一颗镶嵌着红宝石的赤金戒子,“阿沁,这是柏妃娘娘赏赐给我的,你瞧着好不好看?”林沁微微一笑,礼貌的说道:“柏妃娘娘所赏赐的,定非凡品。恭喜你了。”她俩在这儿说着话,旁边的姑娘或是装作饮酒,或是装作听戏,其实都支着耳朵听着呢,一个字也舍不得放过去。
见林沁这般镇定自若,沈明婤有些失望,心中暗暗抱怨,“阿沁你哪怕流露出一丝一毫伤心难过的样子也行啊,你竟一点反应也没有么?”心中抱怨着,她愈发扭捏,不好意思的低声道:“柏妃娘娘让我有空便进宫陪她说说话呢,阿沁,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她话语中分明全是炫耀之意,林沁却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我陪你去怕是不行,这些天我二哥娶嫂子进门,正是忙碌的时候。忙过了这一阵子我会到养宁宫看望太后娘娘的,若是在宫里遇着了,我陪你说几句话也未尝不可。”轻描淡写的便把话题岔开了。
沈明婤幽怨的看了林沁一眼。
林沁亲手替她倒了杯酒,“你今天是来喝我二哥的喜酒的,来,我敬你一杯,一定要尽兴啊。”看着沈明婤喝了酒,笑着道了失陪,到另外一席去了。
和沈明婤紧挨着的两位姑娘窃窃私语,“哎,哪个占上风啊?”“咳,我看是林家丫头占上风,她不慌不忙的啊,沈七不如她沉着。”“岂止,林家丫头后台是太后,沈七的后台是柏妃,你说太后厉害还是柏妃厉害?”“就是就是,太后难道还比不上柏妃?”
这些话断断续续传入沈明婤耳中,她心中气苦,未免多喝了几杯酒。
明明是陈年佳醇,她喝下去却全是苦的,又苦又酸。
周围的欢声笑语对她来说好像全是讽刺,沈明婤觉得身上发热,脑子发昏,便借口更衣,逃席出来了。林家待客周到,一路之上都有侍女指引,“您到了前面路口向右转,走一射之地,便到了。”沈明婤到了之后,见这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分外里外两间,外间备有盆架,盆架上放着印花瓷盆,盆架上有各色胰子,玫瑰、桂花、茉莉等香味,应有尽有。沈明婤洗了手,进去方便过,再出来的时候又有侍女替她换了温水,服侍她洗过手脸,重新梳了妆。
沈明婤不愿再回席上,在花丛间随意漫步。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也不知自己到了哪里。
下面传来男子的说笑声。
沈明婤蓦然惊觉,忙四下里看了看,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站在一个小山坡上,不远处是一条笔直的小路,笑声便是从那小路上传出来的。
她站在花丛后探头往下看。
一群青年男子说说笑笑的走过来,因是大喜的日子,有人穿红,有人着绿,打扮得很是风流倜傥。沈明婤在这些人当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的摒住了呼吸。
是他,真的是他……
沈明婤贪婪的盯着那个身影,眼睛也不舍得眨上一眨。
他是多么的英俊,多么的出色啊,他走在这一群名门贵公子当中,昂昂然如野鹤立于鸡群……
这山坡不高,下面的说话声隐隐可闻。
一名青年男子兴高采烈的道:“今天晚上咱们可是要好好的灌新郎官喝酒啊,不把他喝倒了,不放他回房!”
“不喝倒不放他回房!”有几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起哄。
高元煜声音清朗,“那可不成,林二哥是我大嫂的弟弟,我从小便跟着他的,他便是我亲哥哥一样。你们今晚上要灌酒对不对?我要替林二哥挡酒。你们都冲着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