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大、好漂亮啊,大娘!”谷蓝一激动,之前的称呼又跑了回来。
至于水碧,她比谷蓝镇定一点,但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心情。“很快就要改口了,谷蓝!”
元非晚笑眯眯地看两个已经跟随她很久的婢子。虽然她们出身乡野,但经她这几年的调教,该做的事情都做得很好。也只有在她面前,她们才会偶尔忘记那些规矩。身侧随侍之人,谋的是人心,她显然已经成功了。
“这进了宫,地方变大,管的事情更多,你俩也要升职了。”她徐徐吩咐,“除去带进来的人,之后肯定还会有新人进来。手底下的规矩,你们要好好教导,知道么?”
水碧和谷蓝齐齐应了一声是。“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娘娘!”
把东西差不多安置好后,虽然殿宇没有变,但整个感觉都不同了——太后在这里时,处处都透着金碧辉煌的气味;而现今换了主子,到处可见的书籍凭空增添了几分书香世家的涵养。
反正萧欥再次跨入立政殿时,只觉得他之前最憎恶的地方之一已经变成了他最喜欢的地点,没有之一。“这宫殿如何,果然是看人!”他朗声道,笑意微微,“我之前可从没想过,我会很愿意往立政殿跑!”
元非晚正在里间指挥人布置,然而一听萧欥的声音就在外头,她立刻就出来了。“你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咱俩之间,搞那种繁文缛节做什么?”萧欥不以为意。“还是说,你在做点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事情?”
元非晚比力气比不过他,比嘴皮子难道还不成?“这话说的是你自己吧?”她利落地拆台道。
萧欥一听就知道她还惦记着为什么一定要她搬立政殿这回事,不由在心里摸了摸鼻子。夫人聪明固然好,但若是太聪明,他就要连个惊喜也捂不住了!
不行,别的可以商量,这个一定要瞒住!
“别说那些了,来看看正事。”想到这里,萧欥果断地转移了话题,“礼部派人把衣服送来了,你看看?”
“给你穿的衮服,那还能出错不成?”虽然元非晚那么说,但她还是挨个儿地掀开萧欥背后太监手上托盘的盖布——
玄衣纁裳十二章。八章在衣,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宗彝。四章在裳,藻、米分米、黼、黻。
白纱中单,黼领,青褾、撚、裾。
革带,玉钩,大带。青带朱里,纰其外,上以朱,下以绿,纽约用组。
朱韨三章,龙、山、火。
鹿卢玉具剑,火珠镖首,白玉双珮,玄组,大双绶,六采,玄、黄、赤、白、缥、绿,纯玄质,长二丈四尺,五百首,广一尺。
朱袜,赤舄金饰。
此外,还有一箱缋纚、玉簪及栉,再后面的箱子里则是衮冕,垂白珠十二旒。白珠颗颗浑圆饱满、质地上乘,另辅以同色缨绶……
再次看到这些熟悉的冠冕服色,元非晚实在有些激动。比起入住立政殿,这更代表至高无上的皇权——
虽然她从不说出口,但她的目的就是这个;时至今日,她终究还是成功了!
“怎么?有什么想法?”萧欥见她看得出神,不由问了一句。他知道自家夫人和他一样,内心里都以最高的位置为最终的目标,所以……
“没什么,我只是太高兴了。”元非晚的回答正和萧欥心中所想一模一样。“我替你穿上,怎么样?”
夫人要亲自服务他穿衣服,萧欥哪里有不乐意的?当然立刻就点了头。
衮服服饰繁多,一件件穿戴整齐还是个麻烦事儿。元非晚倒是很有耐心,一点一点地给萧欥捯饬好。萧欥本来怕人累着,垂目见到元非晚脸上极度认真的神情,原本想说的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了——
这就是他夫人!不仅明白他所思所想,给他出谋划策,替他统帅军队,现在更是一心一意地为他穿戴上代表着他们最终胜利的象征……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萧欥只觉得他什么都够了。元非晚给他戴上衮冕、摆正、再系带的时候,他近距离地盯着那张已经熟悉到骨子里的美丽脸庞,再也忍不住,就想把人搂到怀里——
但元非晚没配合他。不仅没配合,她还退后一步,正儿八经地行了个大礼。“臣妾见过陛下。”
萧欥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起来。“你给我整了小半个时辰,为的就是最后这句话吗?”他们之间,有夫妻之仪就够了,整什么别的都没用!
“那怎么行?”元非晚眨了眨眼,“我可不想被其他人抢在前头。”
萧欥这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竟然是要争那个向他正式贺喜的头名!“你真以为,在我心里,有其他人能比过你?”他又好气又好笑。
元非晚又眨了眨眼。她想说太上皇,然而这时候说出来实在太煞风景,她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都是一家人,比什么前后?硬要夫君在夫人和父亲之间选一个,那是蠢女人才会做的事!
而她一定要行礼,也正是表明自己的此种态度。他们当然是夫妻,但皇帝皇后可不是一般的夫妻;一个君临天下,一个母仪天下,都有不得不做的事。她一开始就向萧欥表明她会配合他,不正是一个皇后该做的吗?
“你不要想那样多。”萧欥见她略微沉思的模样,又是抱怨,又是怜爱。“我知道你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但在我面前,你可以任性,知道么?或者更确切地说,我希望你任性一点,这样才好让我纵容你,知道吗?”他顿了顿,又忍不住抱怨:“你不要告诉我,我马上就是皇帝了,结果连自己女人都宠不了,嗯?”
“我懂你的意思,而且懂得不能再懂,”元非晚轻声回答,脸颊浮现出浅淡的红晕,“我只怕你把我养娇惯了,以后又后悔……”
“那怎么可能?”萧欥立刻强烈反对。“你莫不是故意说这话来气我的吧?”
“才不是,”元非晚眼珠一转,故意不看他,“那肯定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有多大的脾气。”
“这你不用担心,我从认识你开始就知道你有多大的脾气了!”看出自家夫人正在和自己耍小心机,萧欥忍不住笑起来。“不然,你以为我会在明知道你不愿自己夫君纳妾的情况下还下定决心要娶你?”
元非晚觉得她真的从来没和萧欥说过这个,口头上。“不对啊,那是我外祖的意思吧?”她爹虽然这么想,但性格使然,绝不会摆在明面上说啊!
“早在那之前!”萧欥果断否定。“在峯州的时候,我就决定娶你了!而在我下定这个决心之前,我已经知道你府上选女婿的头一条标准就是一心一意……”
“我阿耶真说了?”元非晚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受到了一点惊吓。不可能吧?
萧欥略尴尬地看了看左右。没有人,显然太监宫女们早就识相地退开了。“我听到了国丈和顾爱卿的话,”他把人揽到怀里,终于肯老实承认,“而国丈那么喜欢你这个长女;他若是那个意思,你定然也是那个意思!”
“原来如此……”元非晚恍然大悟。她就说嘛,萧欥怎么能一下子就说服她爹和她外祖,顺遂得像做梦,原来是一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底线、并为此做了充分准备!“那父皇的意思……”想到太上皇曾经主动上门议亲,她觉得她似乎抓到了什么:“莫不是也早知道了?”
“你以为呢?”萧欥反问她。“若不是这样,我能那么顺利地娶到你?我之前就想,娶你做我唯一的夫人;之后又想,娶你做我唯一的皇后……”他低下头,细碎地吻着她光洁的额头,“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吧?”
元非晚想说我都已经嫁给你了、还能如何,但这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因为她已经不由自主地踮起脚跟,试图去吻萧欥的薄唇——
夫人主动投怀送抱,萧欥哪里有拒绝的道理?自然是把人抱紧、然后顺理成章地吻个七晕八素了。衮冕的白珠在他们颊侧擦过,带着珍珠沁润的触感,更显得温情脉脉。
“明日再帮我穿一次吧,阿晚。”最后分开的时候,萧欥的声音已经比平时低了一整个八度,带着低沉而沙哑的磁性,听得人心里扑通乱跳。
元非晚依偎在他怀里,同样喘气不匀。“好,七郎。”她软软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