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沉默半响,三人视线聚焦在狄初身上。
狄初想了想,问:“你们这次去肯尼亚旅行?”
陈安把照片拿过来,分给他们看:“是去拍摄人文风景,顺便庆祝我俩在一起三周年。”
狄初接过照片才发现,不仅有壮丽的风景,还有百态的动物。
有一张是落霞时分拍摄的,成群的野象在草原上行走,它们背后一轮残阳如血。
有的是在白天拍摄,落单的斑马在草间,它的不远处正匍匐着一头雄狮。
最吸引狄初眼球的是一张从空中拍摄的俯瞰图。
成千上万的动物正在迁徙,不知它们从何而来,也不知它们会到何处。奔跑的动物们包围在阳光普照与尘土飞扬之中。看得人荡气回肠。
“拍得真好。”狄初说,“四姐拍的?”
陈安摇头:“阿舟拍的。”
“跟你说不要叫这么肉麻的名字啊。”姜舟明明一副很受用的表情,“这张图是经过上千次快门才得到的,能不好么。”
狄初带着敬佩,年少时都这样,对比自己强大优秀的人,总会从心底生出一种崇敬和赞赏。
“职业摄影师?”狄初问。
“哎,这是要开始讲我们的故事了?”姜舟笑着说,“你要听?”
“讲讲也可以。”狄初从兜里莫出一根橡皮筋,将头发扎上。
“我喜欢你的发型。”姜舟端起水杯喝了口,“来!励志鸡汤座谈会现在开始!”
陈安笑着拍了她一下:“正经点。”
姜舟顺势拉住陈安的手,明目张胆地秀恩爱:“我和安认识,是在肯尼亚。三年前。”
“当时我在为某国内杂志拍一组肯尼亚的动物大迁徙,她在那边做义工,又是当半吊子医生又是教书。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草原上吧,我记得。”
陈安故意板脸:“你居然不是肯定!找打?”
“我错了,是肯定。”姜舟捏捏陈安的脸,“当时我在跟拍一只大象,她就那样毫无征兆地闯进了我的镜头。她穿着一身亚麻长裙,长发飘散,身边跟了只豹子。我一边惊为天人,一边想我要不要上去救她。”
“没想到她侧头说了句什么,那只豹子向草原另一边跑走了。后来她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我也站在她背后看她,看了很久。直到太阳快要落山,那是我第一次没有完成当天的拍摄任务。”
陈安解释道:“那只幼豹是被当地人救下的,出生时母亲去世,我有幸照顾了一段时间,后来让它回归了自然。”
“别打断我,仙女。”姜舟眨眨眼,靠在陈安肩上,“我脸皮厚,硬要凑上去认识她。认识仙女可不容易啊,仙女都是天上下来体验生活的。我磨了她一年,现在终于是我的了!”
姜舟又站起来,对狄初招招手:“跟我来。”
狄初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跟上,祁凌坐在原地没动,只是给陈安做了个口型:开始了?
陈安点点头,不经意的笑容从眼底滑过。
姜舟把狄初带到摄影墙边,大多还是狄初上次看到的那样,每张照片下有拍摄地点、时间,还有几行日记式故事解说。
姜舟挨着挨着指过去:“这是在巴厘岛,她做义工,我去蓝梦岛拍摄海豚。”
照片上汪洋蔚蓝,数不清的海豚跃出水面又沉入海底。
“这是在新疆,我当时接了任务,去拍摄沙漠铁月。安那段时间放下工作陪我一路向西。”
照片上沙海无边,寂寥的夜色里一轮又白又冷的铁月大如斗。
“这是在江南,当时我俩有半年没见面。哇,我想她都要想疯了。然后我们约定在水乡见一面。”
照片上白墙黑瓦,雨雾中,青石路上有一佳人的窈窕背影。
“这是藏区,这是北塞,这是南海,这是……”
姜舟一张张如数家珍,狄初听得入迷。
对于喜欢旅行的人来说,没有比这更迷人的故事,没有比这更动人的风景。
简直人生圆满。
直到走廊尽头,姜舟停下来说:“干我这行,就像一张漂泊的舟,停不下来。遇到陈安之前,我连房都没买,打算一直漂下去。”
“我一开始以为安不会答应我,她的职业决定她需要安定。”
“就像我们的名字,陈安,安定。姜舟,漂舟。”
“后来她答应我,跟我说,她想陪我去看更好的世界,两人才圆满。在星空下,在草原上,在沙漠里,那时的我爱你才有意义。”
你什么时候去流浪,我想知道什么时候出发。
爱一个人,是帮助对方完成梦想,两人一同走向更好的世界。
狄初忽然觉得,其实姜舟和陈安知道自己想咨询什么,知道自己在犹豫困惑什么。
两人走回会客厅的时候,陈安笑着招手让狄初坐下。
祁凌不知去哪儿了,姜舟没再坐下来,留下一句话走出去:“人类最强悍的武器,就是豁出去的决心*。”
狄初坐在陈安对面:“已经开始了是吧?”
“哎,聪明啊。”陈安笑笑。
“这么明显的暗示。”狄初喝了口水,“那我就开始说了。”
姜舟说的对,人最需要的,是豁出一切的决心。
狄初彻底放松下来,豁出去一般,将自己从小的经历事无巨细地讲给陈安听。包括自己的困惑,自己的不甘,自己的埋怨,甚至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