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车上的宋怡正瞧见,原本想与两个人打个招呼,又默默把帘子合上,有些闷闷不乐:“她们两个才是好呢。”
她身边的嫫嫫原是别族的世仆,后来年纪大了,被放良出来,跟着早就立起门户的儿子养老。还是宋家请了好大的面子,才肯到宋家做事。不过也不算下仆了,是良家。平常跟着宋怡,也并不做什么事,只管着她言行教养。
今日这样的场面,她自然得要跟着来。先去旧主家请了安,才回宋怡车上。
见宋怡一脸气闷,问:“小娘子可有甚么不如意了?”
宋怡埋怨:“她们两个才是真要好。”虽然她的围脖是齐田和徐铮合起来赠的,但是黑色,与两个人的不同。这两个人又是戴一样的围脖,又是隔着老远招手打招呼。显得两个人多亲热,而她这个人是个异类与她们并不亲近融洽。
明明最近三个人也常常一道,可这个时候,就觉得刺眼了。心里也不自在,又酸又气闷。只往窄了想,说不定两个人背后也有说自己的时候——谁人背后不说人呢。可自己却是真心想与她们相交……未必不是被人笑呢。
嫫嫫见她这样,正色说:“小娘子可不能这样想。这人与人,便是再亲,也有远近之分,亲姐妹也是这样,何况不是呢。再者,她们两个一起是经过难的,自然该是更亲近。小娘子来得迟,自然就淡一些。但只要胸怀坦荡,与她们处了久,一起经的事多了,自然也就更亲近起来。世人相交,哪一个感情深厚的不是这么来的呢?若是心眼小,时时攀比谁好谁不好,哪怕城府再深也总会露出端倪的,那便不能行了。这样行事,连交心的人也难得有,更别说挚友。”
还提了徐夫人与周夫人的交情打比方:“她们一道在大庙里,也都是过命的交情。小娘子便想想,自己落得那个时候,想不想有这样相互帮衬的人?人这一世,谁没有需得别人援手的时候?”
见宋怡脸色真有所改变,像是真听得进去,她也愿意说得更多:“且不说别的,只这两家夫人性情不差,那两家的小娘子性情就可见一斑了,小娘子不与这样的交往,要与什么样的人交往呢?
劝她:“这人,心正不往窄处想,便结善缘。自己好,别人也好。”
宋怡长叹一声:“那到也是,是我想岔了,幸得嫫嫫在。”仍把那黑围脖戴了上。
“我能伴着小娘子才是福气。”嫫嫫笑吟吟:“小娘子就别叹气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苦着脸不好,笑得太过也不好,显得轻浮。脸上微微透着喜气便好,宫里头贵人看了也喜欢。”这回宫后,女客先观礼,之后便得往太后那边去见礼。
宋怡受教。
两人说着话,齐田身边的椿便过来了,窃笑着问她:“四娘叫我来偷偷看,小娘子戴了什么样的围脖。”
宋怡心里一宽,也是好笑,想一想索性便说:“我可没戴她们两个挑的围脖来。一会儿也不与她们一道。她们都是白的,我一个是黑的,我心里酸着呢。”
椿见她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脖子上分明是带着的,分明是玩笑罢了,便嘻笑着回去回话了。
等到天边有线亮色,宫门才缓缓而开。"
里头宫人提了灯笼排在笔直的高墙下头。各家的人都陆陆续续下了车,由下仆扶着往里去。有年龄大的,得皇家怜惜能坐撵,其它都用走的。
周家进门时,齐田小声问阿丑走得动吗?阿丑想点头,可脖子领勒太紧,只能应了一声,但也没哭累,像个小大人似的一脸正色。
一家家进去,虽然大家离得近,可没有一个相互交谈的。队伍又长,又静,步子也轻,只有衣料摩擦的声音。随着队伍前行,远处的宫门一道道打开,灯火通明的宫城,在深色的夜空之下,显得格外肃穆。
齐田对登基大典十分好奇。就楚则居的年纪来讲,她觉得这恐怕是自己看到唯一的一场皇帝登基盛世,所以兴致勃勃。可没想到,最后一众人只能在广场上面见礼。授冠却是在大殿里头。
整个登基大典,齐田经历的全部过程是,先被带到一个侧殿休息,等时辰差不多,便有宫人来领她们去大殿外头的场地上。宫人退下,家排排站好,听到第一声钟鸣时跪下,这时候该是皇帝从中间的那条雕龙的宽道,往大殿上去。九十九声钟鸣之后,外头这些人才能站起来。然后便有内官出来念一长串雅文,无非是歌功颂德,最后是着冠冕与天子礼服的楚则居对大家讲话。楚则居讲完话。齐田就要跟着这些跪了大半天的人一起退场了。
这个大典场面雄不雄伟,壮不壮观,她完全没有感觉。因为她排得远,前头人都比她高。她能看到的,就是人背,人头,还有举得很高的旗帜从正道的右边,走到左边,停在大殿之外。连楚则居是什么打扮都没看得太清楚。只看到人与人的缝隙,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去。
另外她深刻地感觉到,膝盖不是自己的了。
还好大家衣裳厚,不厚可能跪到第三钟许多人就跪不住了。
不过就算是穿了隔了这么厚的衣裳,礼毕要站起来的时候,还是有好些人站不起来的。田氏到还好,阿丑脸都跪红了,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扑到地上。还好齐田一脚踩往了他的后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