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尤悠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的异色,她可不打算活到萧怀瑜登位的那天:“赵良媛说的是呢,可君臣那是男人们的事啊。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只管将相公的第一个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就是大善了,赵良媛觉得呢?”
“你,你怀孕了?!”
无意识提高了嗓音,赵娇娇脸色不自觉地苍白,有点反应不来。
虽说如今对宋衍是恨多于爱,可瞧着尤悠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她仍旧觉得宋衍与旁人有了孩子让她难以接受。
事实上,若能轻易放手,赵娇娇便不是赵娇娇了。她的视线落到尤悠被斗篷遮住的肚子上,狠戾地跟瞧杀父仇人一般。
“你,你……贱人!”
尤悠耸肩,赵娇娇骂来骂去也就这两个字,她实在不痛不痒:“听说赵良媛也怀有身孕?您这么当着夫家下人的面儿为别人家相公要死要活,真的不要紧?唔,太子殿下不愧一国储君,果真有容乃大啊……”
这话说的毒辣,守着赵娇娇身旁的一众宫人脸黑了个彻底。
赵娇娇如今正心绪翻腾经不得刺激,当下就火了!
她毫无预兆蹦了起来,眨眼间冲到尤悠的身边。在尤悠略带懵逼外加卧槽的神色中,抬手就将她往地上猛地一推。
尤悠没想到她怀着孕还能这么蹦跶,冷不丁被推了个结实。脚下一踉跄,不巧踩到了曳地的斗篷,然后,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东宫梅林的留有不少树桩老桠怪石用作园艺的装饰,并未清理干净。尤悠很不巧地又被怪石给绊了脚,面对面被凸起的枝桠穿肚而过。
正当此时,出去如厕宋衍逮个正着正引着宋衍往梅林赶来的双喜,并着换好暖炉抱过来的玉砚,以及怒火冲冲找人算账的宋衍三人,正好目睹了赵娇娇将尤悠推倒,树桠将她戳了个对穿的场面……
宋衍目眦尽裂,嫣红的唇色全部褪尽了。
他大脑里‘嗡——’地一声长鸣,然后,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无论是双喜崩溃的哭喊,还是玉砚失控的尖叫,他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耳边只有尤悠吃力的痛吟,那一声声的,似乎响彻他的耳边,他的心上。
宋衍蹒跚着脚步,一步一步走到尤悠身边重重地跪下。
“卿,卿卿……”
手背上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宋衍无措地看着汩汩流血的尤悠,修长的手指颤抖着不敢碰她。他这时候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喃喃叫着尤悠:“卿卿啊,卿卿……”
片刻后,他似乎惊醒了,扭头冲人大喊。
“来人,来人啊!!!!”
宋衍看尤悠的嘴角开始往外冒血,又不敢移动她的身躯,只虚虚地环着她。赤红着双眼瞪着赵娇娇身旁吓傻了的宫人,那眼神那表情凶狠似张嘴就吃人的恶狼,“快去叫人啊!!!救她,救我的卿卿……”
尤悠特么的痛死了!
忍着肚子上的剧痛,挣扎地坐起身来。那尖利的枝桠一离开,血肉便又受到二次创伤,她的肚子立即就显出了一个血窟窿。紧接着,滚烫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汹涌而骇人。眨眼间,就润红了一地。
宋衍觉得自己快疯了,没什么比眼睁睁看着无力可使更绝望。
他一把操起生命快速流逝的尤悠,手紧紧捂着她的肚子希望血能流的再慢一点。脚尖一点,不顾这是东宫不能使用轻功,只身飞过梅林直奔太医院而去。
玉砚忙一咕噜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跟在地上跑。
而悲痛欲绝的双哭了片刻,蹒跚地爬起来,娇俏的杏眼恨毒又阴森地地瞪着从方才就看着自己手发呆的赵娇娇,指天诅咒道:“赵娇娇,若我家少夫人因此不幸殒命,我双喜就是耗尽毕生的寿数也要将你千刀万剐!!”
说罢,不管梅林宫人们神色大变,冲上去狠狠地推了一把赵娇娇。
冷眼见赵娇娇在一阵惊慌中摔倒了,双喜转身跑出梅林。
赵娇娇跌得不轻,当下就捂着肚子叫起了疼。
事实上,赵良媛再怎么不讨喜,肚子里的这个也是正经的皇家子嗣。守着梅林的一众宫人慌了,专门被派过来照顾皇嗣的婆子更是慌不择路,大喊大叫着要去找御医。剩下的宫人七手八脚地抬起赵娇娇,埋头就往惜花阁冲。
一时间,乱成一团。
赵皇后此时正在梧桐苑,满脸慈爱地抱着她的乖孙亲香。
就见前后两个太监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前面一个前脚刚禀告完宋家少夫人与赵良媛冲突,要小产,后面这个又后脚冲进来说赵良媛被推到了,肚子出了问题。赵皇后当即脸色一变,放下小皇孙仔细交代了乳娘好好照看,急匆匆就奔惜花阁而去。
赵皇后刚到惜花阁,宋衍那边已经让御医瞧上了。
那老御医一看宋家少夫人这对穿的肚子,十分为难。
这哪里还救得活?大罗神仙也救不活啊!寻常人被戳了个对穿都难救,何况这还是个肚子里揣着小的的孕妇!!
宋衍顾不了那么多,看也不看老御医皱成菊,花的老脸,一边拍打着尤悠的脸,一边魔怔了似得哄她:“卿卿,卿卿啊,你莫睡,再坚持一下下好不好……”
而此时,宋衍的两个小厮早已快马加鞭地赶去庞清逸家拉人,现在就只要这御医将稳住新妇的情况拖到庞清逸来救。老御医纠结了许久,实在不知如何下诊,只能先开了止血的方子叫药童连忙去煎药。
那药童刚进了药房,就被一个衣着讲究的宫人笑眯眯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宫人双手拢在袖子里什么也没多说,只从袖笼里掏出一张玉牌。
药童见之大惊,立即要弯腰行礼。
白碗笑眯眯地扶起药童:“请起请起,小师傅莫多礼。听说宋家少夫人在前头医治?”问罢也不等药童回答,从袖笼里掏出一包药递给他道,“这是上头给宋少夫人准备的药材,你且煎了送于宋少夫人吧。”
那药童一愣,接过药包就想打开。
白碗抬手制止,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药童的后背淡淡地笑:“小师傅还是就这么煎了为好,上头可不喜欢多疑又不会做事的人。”
那药童被她拍的一僵,背后冷汗直冒。
白碗啧了一声,语气里不含半点威胁却叫听的人心都在抖:“年纪这般小还没活明白呢,还是放激灵点的好。”
药童咽了口口水,抖着手将药包拿去煎了。
宋衍这边,老御医还在给尤悠简单止血,突然冲进来坤宁宫的掌事嬷嬷。那嬷嬷冷冷瞥了眼半迷不醒的尤悠,斥了一句‘宋家真是养了一群称职的下人’,便冷冰冰地将太医院所有妇科圣手都要招走。
老御医心中一向敬佩宋家人为人处世的风度,也欣赏宋衍少年英才,尤悠这般重的伤势是怎么也不肯走开的。
坤宁宫宫人的强势霸道,他当下很为难:“张御医妇科上与下官要更精进些,他前去便好。下官这边还有急救,请嬷嬷与娘娘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