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德尔明白我们属于异地作战,所以打定主意用拖延战术,想让我们在疲于奔命中丧失战斗力,进而一举消灭我们。
他的整体战略是正确的,然而,圣洛克城的统治者们失去了等待的耐心。
从一个月前开始,内海上的海盗终于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散漫而无目的的劫掠行径,他们好像一夜之间扭成了一个庞大的团体,进退有序,消息灵通,他们控制着内海的主要海域,劫掠甚至焚毁运往圣洛克城的粮食和财物。
东罗斯的统治者们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只是那些海盗又一次的劫掠高峰期,只要帝国舰队打击一下他们嚣张的气焰,一切都会恢复平静,可是他们错了,帝国舰队甚至连那些海盗的影子都没抓到,反而被偷袭了几次,损失惨重,帝国海上交通的安全以及圣洛克城的粮食供应,遭到了严重打击,饥荒开始悄悄的蔓延。
不管怎么说,有着强大舰队护卫的运粮船虽然屡遭劫掠,但总还是有一部分能够安全抵达圣洛克城的港口。
在这种时候,埃尔克行省却因为陷入战乱而无法持续供应粮食,这对东罗斯来说,是个极其沉重的打击。
他们给利德尔施加了强大的压力,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尽快恢复埃尔克行省的正常。
老大抓住了这个机会,从开始的追击到后面不紧不慢的躲避,根本不给利德尔一绝死战的机会,只是借机四处骚扰,偶尔来个接触战或突击战,悠闲得好像在自家花园散步。
利德尔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老大的打算,却不能不顾及圣洛克城那边的反应,所以他只能尽力而为。
在整整玩了一个月捉迷藏之后,利德尔和老大终于正面相逢。
他们在埃尔克行省的罗多高地展开了一场生死战。
两队对阵,前面是密集的轻装弓箭手和投石兵,前面和侧翼是骑在马上或乘坐战车的贵族队伍和战士,双方严阵以待,等等待着冲锋的号角响起。
我看到利德尔一身戎装站在军队的中间,他骑着一匹白色的马,身上依旧穿着挂满了各色宝石的黄金铠,从远处看简直金光闪闪,让人眼花缭乱,他歪歪斜斜的坐在马上,甚至还有兴致对我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许久未见,他好像越发玩世不恭,脸色不太好,苍白,好像随时会虚脱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兰斯从圣洛克城逃亡莫尔行省之后,与洛蒂亚公主结婚,他们携手并肩作战,不管是出于感情,还是政治的需要,洛蒂亚公主甚至把大权的一半交给了他,两个人共同称王。
对于深爱兰斯的利德尔来说,这个打击太大,以至于让他一蹶不振。
那些一直忠心跟随他的将领和士兵,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他的身边,或者战死沙场,或者投敌叛国,还活着的,也留在了圣洛克城。
而因为放走兰斯而被变相流放到埃尔克行省的利德尔,除了酒,什么都已经不需要。
利德尔扬手,号角吹起,战斗开始了。
两军开始接近,弓箭手和投石兵连续不断的向敌人进行骚扰性投射,一直到战车或骑兵向敌人发起冲锋。
老大指挥下的轻装部队,穿过重步兵之间的空隙转移到阵营的侧翼和后备,发起了进攻。
混战中的双方互相撕咬在了一起,地上越来越多的尸体和伤兵被踩踏,时而向前,时而退后,一寸一寸的争夺着阵地。
利德尔并没有亲自上阵,而是站在不远处的高地上,有些漫不经心的看着战场的动静,而我则和他遥遥相对,至于老大,早在战斗一开始就已经投入了厮杀中。
距离很远,所以我无法看清楚他的脸,也就无从知道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是否在乎这场战争的胜利。
或者他早已经知道,罗斯帝国的命运无法挽回,自己也不想再进行徒劳的挣扎。
只是身为统帅的职责,让他站在这儿,指挥这场战斗,并且尽力取得胜利。
我看着那片刺眼的金黄,悄悄的举起手,在我身后的传令兵立刻跑了起来。
命令一道一道的传下去,我和老大准备的伏兵出现在了利德尔军队的后方,那儿立刻引起了一阵剧烈的骚动。
偷袭的轻骑兵发起了冲击,把敌人还保持整齐的队列打乱。
局势发生了改变,这场战斗变成了一方对另一方的追击。
原本站在那儿观望着战场的利德尔看到这一切,高声叫喊起来,他拔出剑砍死了几个后退的士兵,滴血的剑尖指着那些人,喝令他们继续前进,死守不退。
同时,自己也驱赶着战马投入到了战斗中,统帅的行动让本来开始动摇的军队又恢复了一些稳定。
然而,这些举动并没有力挽狂澜,利德尔的失败无可避免。
战斗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了黄昏。
夕阳照在战场上,到处是残肢断臂,到处是呻吟惨嚎,到处是血肉横飞,尸体堆积成山。
查尔特人秉持着部落的习惯,在每一个俘虏身上补了一刀,直到这件事被老大发现予以阻止。
这场战斗,埃尔克行省的守卫军全军覆没,仅仅留下了一小部分逃窜到了隔壁行省,而老大统帅下的查尔特人及其他民族的联合军队,则损折了三千人。
老大巡查着战场,我则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皱着眉头,在刚才那场混战中,我并没有发现利德尔逃走。
他那身华丽的穿着实在太过于显眼,想要逃脱我敏锐的视线不太可能,我断定,他要么就是换装撤退了,要么就是被埋在了这一堆堆的尸体下面。
突然,我听到前方不远处一阵叫喊。
我和老大赶紧跑了过去。
利德尔躺在那儿,半边身体被压在一具尸体下面,他的肚子被破开,连内脏都可以清楚的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