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娜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拉着诺丁山的手摸索着一点点移动到了她的嘴角,然后她张开了嘴巴。
很久以后,诺丁山一直记住了那根拴在苏珊娜牙齿上细细的丝线,细细的线穿过了牙缝然后打了一个结防止线头被吞进肚子里。
在诺丁山的心里那根细丝线尽头代表的是贫穷。
诺丁山想,到死去的那天她都会记住这一天这一个时刻,她的手在苏珊娜的指引下找到了拴在她牙齿上的一根细线,那根丝线一直延伸到苏珊娜的喉咙里,喉咙往下是食道,食道之下是胃。
就像是在钓鱼时收鱼线一样诺丁山一点点的扯出了那条细线。
约半英尺长的丝线尽头是差不多十岁孩子大拇指大小的特制网罩,网罩周遭粘着一层银白色的粘黏物。
打开了网罩,诺丁山看到了那几颗钻石,即使混合在一大堆粘黏物里它们依然光芒璀璨。
那几颗钻石在苏珊娜的胃部里躺了整整五天四夜,谁也不知道,苏珊娜之所有撑着一口气是为了见到她时把这个秘密告诉她。
泪水一滴一滴的从苏珊娜眼眶里掉落下来,苍老的声音喃喃说着,这是我最后能为克莱儿做的。
克莱儿降临在nottinghill阳光最为充足的八月末,铺天盖地的日光让每一处阴影无可遁逃。
苏珊娜说“诺诺是我们家里最聪明的孩子。”
所以,给小家伙取名字的任务就落在了诺丁山的身上。
看着对街的阳光,诺丁山给小家伙取名为“克莱儿”
克莱儿名字译意为灿烂,而灿烂象征着的是一种另类的极致,是物极必反,所以克莱儿在飞快的长大,飞快的变老。
那年,十九岁的诺丁山把苏珊娜和艾玛儿的骨灰从南非带回了nottinghill,她们安静的躺在了泥土下,如今她们的墓地已经长满了凄凄青草,她们的骨灰变成了泥土的养分。
而诺丁山和克莱儿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诺丁山要履行她对苏珊娜的诺言,怎么都要让克莱儿活到二十岁。
锁完门,诺丁山黯然回头,在回头间,她撞到了一个人。
2010年四月,一个再过寻常不过的日子,这一天下午两点十分诺丁山撞到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男人,淡蓝色的衬衫,怀里抱着大叠的资料,手里拿着咖啡。
男人手里的咖啡往着她身上倒,所以,确切一点来说,是男人撞到她。
2010年四月,一个再过寻常不过的日子,这一天下午两点十分诺丁山撞到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男人,淡蓝色的衬衫,怀里抱着大叠的资料,手里拿着咖啡。
男人手里的咖啡往着她的身上倒,所以,确切一点来说,是男人撞到她。
这个小插曲导致诺丁山上班迟到了十五分钟时间,不过诺丁山没有多生气,她的兜里多了一张单位面额为二十的英镑,那是在她的一番夸大其词之后男人给的洗衣费。
两 点三十分诺丁山骑着自行车往上班的路上,自行车进入u字形弯道,u字形弯道之后就是那个数百个摊位的小集市inghill的社区大多以阿拉伯数字为编号, 诺丁山住的地方位于第七区,眼前这个小集市是第七区居民的活动场所,这里有贩卖水果蔬菜鲜花烟草茶叶,这里有迷你书店迷你电话亭,两张桌子一个太阳伞就可 以成为露天咖啡座,这里的商品罗列整不整齐要看摊主们的心情。
所以,每当诺丁山的自行车经过这里都需要放慢车速,不然一不留神就会撞到人或者是撞倒一些商品,每当诺丁山的自行车经过这片集市时都会抬头和那些人微笑,这里的大多人都是看着她长大。
他们很爱护她。
inghill第七区那个被遗弃的中国女孩在他们眼中是辛德瑞拉式的存在,她代表的是勤劳向上,单纯善良。
不信你们看:她学习成绩优秀,她得到了所有老师们的称赞,她总是能拿到满额的奖学金,她和她的朋友们和睦相处她也乐于助人,最值得称赞的是在她的养母和姐姐去世之后没有推卸照顾患有综合性早衰症妹妹的责任,她放弃了名牌大学白天工作晚上上学。
你们看,即使是这样她还是以最优秀的成绩毕业,你们看,她把可怜的克莱儿照顾得多好。
最后你们看,即使生活如此的艰难,她都没有忘却微笑。
这样的女孩理所当然的值得所有人的爱护。
诺丁山放慢车速一一对两边和她热情打招呼的人们微笑,那是会给她塞水果的肖恩,那是每次做糕点时都会不小心剩下然后让她帮他吃完的布莱恩,那是……
每当她和他们微笑时“嘿,亲爱的,你今天特别漂亮。”“加油,诺丁山!”“诺丁山你今天的衣服很配你。”这样的话总是在她耳边此起彼伏,略带夸张但不乏真诚友善。
最后微笑送给来自威尔士的凯瑟琳,她家门口的灯都会通宵亮着,因为诺丁山每次回家是在凌晨四点下班,那是凯瑟琳为她留的灯。
在第七区的人们为诺丁山加油打气时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其实那个看起来总是把笑容挂在脸上的中国女孩只是在运用她的微笑哲学。
不需要任何成本的笑容也许不会为你带来财富,但它可以为你博取人们的部分好感度,从而为你减少一些生活中不必要的麻烦。
自行车穿过那片集市,笑眯眯的凯瑟琳被甩在了身后,诺丁山收起了笑容,就像彼时间苏珊娜说的我不是故意要当小偷的话一样,诺丁山也不是故意要漠视那些人对她的好,她也想回报他们。
可是,她的心已经在日复一日中变得麻木,她赚到的还是一样的钱,可十英镑能买到的东西却是越来越少了,房东太太又和她的房客们暗示下个月房租会涨。
整 三点,诺丁山到达了她工作的地方,那是nottinghill为数不多较为正规的港式餐厅之一,几年前在伦敦市区已经拥有了三家餐厅的香港人在这里开了第 四间餐厅,餐厅以经营下午茶为主,一个月前诺丁山成为了这家餐厅的一名正式员工,一名餐厅服务生,她每天需要在这里工作六个小时,从下午的两点半到晚上的 八点半。
诺丁山迟到了十八分钟,餐厅经理没有因为她的迟到而大发牢骚,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解释迟到的理由。
诺丁山换好制服,那是一套剪裁合身的旗袍,西方人喜欢穿旗袍的中国女人,他们执着的认为旗袍代表的是一种东方韵味,他们很乐意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欣赏窈窕的东方女人。
穿着旗袍的诺丁山在这里也很受到欢迎,餐厅的一些顾客这么形容她,善解人意,有很好的职业素养。
放好了客人点的食物,那是色彩搭配得十分均匀的芒果西米捞和山楂糕,收起托盘诺丁山倒退了一步对着侧脸来看她的女士很自然的说出“今天的耳环和您的气质很相配。”
得到赞美的女士冲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微笑,笑容愉悦。
靠 窗坐着的老太太已经在那里坐了不短的时间,她头靠在玻璃窗上目光出神的望着窗外,诺丁山走了过去,摆在老太太面前散发着热气的红茶取代了早已经冷却的咖 啡,摆好红茶后诺丁山拿下了老太太的助听器,在老太太的疑惑目光下她把老太太助听器原本调到最高级别的音度调成了中量级别。
助听器重新戴回老太太的身上,诺丁山弯着腰和她解释长时间把助听器音度调整到最高级别会影响睡眠质量。
六个半小时的工作时间结束,换好衣服诺丁山把她今天得到的小费放进了包里,今天她得到的小费比起平常的来多些,被赞美了的那位女士给了她十英镑,靠窗的老太太一下子给了她二十英镑,再加上另外的几位客人诺丁山在六个小时时间里一共得到五十英镑的小费。
打点好了一切,诺丁山没好气的推开张妙丽那张一直瞧着她愤愤不平的脸。
身材火辣的张妙丽自称为东北妞,诺丁山和她认识了差不多两年时间,这两年时间里她们从同一所学校毕业,她们一起打工一起找工作一起累得就像狗一样。
“诺诺。”张妙丽拉长着声音,愤愤不平的脸涎了下来:“你是怎么做到让那些人心甘情愿的从荷包里掏钱的?我也想像你一样每天赚到规模可观的小费。”
诺丁山有点哭笑不得,摆在张妙丽面前的不应该是如何保住目前的这份工作吗?张妙丽不仅身材火爆她的性格也火爆,这个月下来餐厅已经接到关于对她的两起投诉了,餐厅经理已经警告过张妙丽如果这个月再出现第三起投诉的话就卷铺盖走人。
见到诺丁山不以理会东北妞发飙了:“诺!丁!山!”
好吧,诺丁山抱着胳膊:“张妙丽,如果你想像我一样得到规模可观的小费的话,你得先学会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