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年幼的梁珏应该碰上了他精通行军布阵的师傅,但是很可惜,因为魏雪的蝴蝶的翅膀扇动的缘故,这个师傅并没有和梁珏相遇。
“真好听……”几个娇娇软软的声音在阿虞的耳边响起,旁边一个脸圆圆的闺秀,一脸亲密地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在桌子下掐了一下她的大腿。
阿虞才回过神来,她就这样看着别人的才艺展示看出神了,武阳侯夫人漫不经心地用余光看着她。雍容清高的脸上没有透露出一丝变化,但是阿虞却看见了她眼底对卫明静的轻视。她心气高,眼界也高,自然看不上卫明静这样的闺秀,文采谈吐和诗书礼仪,没有一样能配得上她的儿子。但是她的身份却是除了皇室贵胄公主郡主之外,在这群名门闺秀之中是最高的。
阿虞呵地轻轻地哂笑了一下,卫明静似火一般明艳,她这么一笑,也笑出了几分清辉,明眸皓齿,眼眸盈盈似一水银波。似乎系统每次让她做任务,美貌值都是max的。即使不是最漂亮的那个,也是独具风格。
美人似火,如沐暖阳。
她漫不经心地敛着如鸦羽的睫,不咸不淡地看着表演,别人喝彩的时候,她的表情也是淡淡地,虽然也跟着一起鼓掌,但是并不如别的闺秀一样,一双眼睛简直就要亮得发光了。
坐在首席的武阳侯夫人已经不再关注她了。
卫明静在这次赏花宴上,一群贵女之中她是最后才展示自己的才艺的。别的对她释放善意的闺秀,只是小声和她说:“静姐压轴,让我们开开眼界。”
阿虞嘴角泛起一个温暖的笑。
卫明静穿着白底大红领子对襟印花褙子,袖口及领子都有饰着点撒如泼的犹如雪地里怒放的红梅,一身大红撒花百褶裙,腰间系着一根洁白的腰带,绣着梅花的印子,让她看起来既兼有灵气又美丽得耀眼。
她并是卫明静,所以一点都不在意武阳侯夫人对她的看法。她要放肆地给她们演奏一回。
削葱一般嫩白的纤手,指剥葱,腕如玉,拨动丝弦,十指翻飞犹如轻蝶,一开始就高音吊起,似欲怒吼,急促弦音如旋风,琴音泠泠,宛如碎玉撞如盘中,锵锵的弦音震鸣不止。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势如千钧,极高的频率让舞动的手指飞起如骤雨,密集而急促,似欲扼住人的咽喉,把心高高地抛到九霄之外,除了耳边急速掠过的劲风,还有如万马奔腾的咆哮,响遏行云。
时而众弦齐鸣,时而又一弦独响,待石破天惊之际再狠狠地把人的心抛掷,急转而下,呼吸急促。
有兵临池下,金戈铁马的壮志、也有残骑裂甲,铺红天涯的悲恸。最末了,弦音畅快……
犹如策马奔腾,活得潇潇洒洒,照着月光对酒当歌,共享人世繁华。
坐在凳子上沉浸在抚曲的卫明静有一种超乎的疯狂,指尖似要流血也停不下来急促的拨动。四周围数十双眼眸盯着她,她身上火红的百褶裙炽热得宛如烈焰。
谁说箜篌只能奏出婉约风雅,柔美清澈的调调,这样一曲让人不能呼吸的曲调,没有词配着,也能让人窒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能不能接受这种疯狂。
展示完毕,周围的人才如梦方醒,稀稀落落地响起掌声,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心里已然是震撼。
武阳侯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宴会持续了一段时间,赏花,品茶,闺秀们聊了一段时间的亲密的话,宴会才陆陆续续散了。
魏雪怔怔地看着阿虞,失魂落魄。卫明静的一曲,把她内心最强烈的呐喊奏出来了,她几乎要引为知己,但是这样和她心意相同的女子竟然就是昔日她痛恨的人。
她们都不能欣赏这种狂野的魅力,这势如千钧的咆哮,就是生命不屈服的最强音。
卢珩芷淡淡地笑意挂在嘴边:“静姐深藏不露,恭喜了。”她婉转的声音柔似极了江南的女子,一身洁白美丽得像绮丽的小诗一般,活脱脱一个从画里掉下来的美人儿。
阿虞也回敬一般地笑笑:“何喜之有……”笑意却淡了下来。看来卢珩芷对于杨士元当真是钦慕得很,宴会散了,便迫不及待地过来探卫明静。
阿虞不过初初露了一手,卢珩芷就有了危机感。
阿虞出门,利落地翻身,蹬上了马,丝毫不理会小厮瞠目结舌哑然的目光,手执缰绳,顺着记忆自个打道回府。原本卫明静的马车也白白准备了。
她边走边看看路两旁的小摊,闻到有味道不错的小吃就停下来买上一个尝尝,觉得好吃了,才让小贩再打包一份新鲜的。
甩掉了后面跟着的尾巴之后,她绕着皇宫的墙跑了近半个时辰,估摸着大约是这个地方了,她把马系在隐蔽的地方,纵身翻过不算矮的围墙。
梁珏的母亲原就不受宠,住的宫殿也处于皇宫里面偏僻的地方。一年到头皇帝也不招幸几次,反而方便了阿虞去找这个小徒儿。
她依照着卫明静的记忆,寻了几处,才终于堪堪绕到这座有些陈旧的宫殿。朱红色的漆添了一层岁月侵蚀的痕迹,雨水流下的水印隐约可见。她小心地翻到宫殿的院子里,差点没有被吓得掉到地上。
只见一张瘦巴巴的脸,有些脏兮兮,唯独那双璀璨的眼睛掩饰不住的光泽,熠熠生辉,像镶在这种脸上的两颗黑宝石一般,纯净澄澈,不染杂质。
“姐姐,你爬墙好玩吗……”
阿虞的中指竖在唇间,和他比了一个不要叫的动作。
“你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叫梁珏?”她忍不住摸了摸他有些空荡荡的衣裳,手腕细小得和根黄瓜似的,看样子跟没吃过顿饱饭似的,已经有了半分确定。
☆、第三十章 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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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速地打量了一下阿虞,然后垂着大大的眼睛:“你这样直呼一个皇子的名讳,可是大不敬的事情噢。”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格外地清澈如溪:
“你看起来也不像哪个宫的宫女,穿得起这样子的衣服,偷偷摸摸潜入皇宫,想干什么坏事吗?”他伸出瘦骨如柴的手,推了一下阿虞:“我这次不会告诉别人,下次你可别干这样的事情了,很危险。”
他手上得劲儿不小,不过阿虞还是纹丝不动地蹲在墙上。他看起来柔弱,性子却不像他看起来的样子。人小鬼大,脸上的告诫她的认真的表情,和他的年龄一点也不相符。
突然,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到阿虞那干净的脸,再看看自己混着一些泥土的手,也不好意思用自己的手去捂她的嘴巴,只是对她做出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
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近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太监服样子的男人,目露狠厉,偷偷在庭院里绕了一圈找人,找不到之后又不动声色地离去了。
阿虞似笑非笑,目光意味深长:“你在躲他?”
他嗫嚅了一下,瘦小的脸撇过去:“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多了吗?”
他被阿虞毫不留情地揭穿了,脸上也绷不住严肃的表情。撇过脸的傲娇的动作和他稚嫩的面容让人感觉到心都被萌化了。阿虞伸出手,拍拍他脏兮兮的脸:“还有,你为了爬上这墙,脸花弄得和猫一样脏。真狼狈……”
他的脸简直要裂了,除了乳母,还没有哪个女的这样子摸过他的脸。他脸上唯一没有被弄脏的耳朵白皙如玉,渐渐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
“让我猜猜你干嘛要躲他,嗯……他要揍你一顿,你打不过他,所以躲起来了。”阿虞唇边含着笑,注视着他。
他扭过头,黑亮如擦去灰尘的墨玉一般的眼睛好似一道漩涡:“总有一天,我会把他踩在脚底。”他平静的叙述没有多大的感情波澜,但是却让人愈发觉得他心智成熟得已经超越了同龄人。
他没有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类的话,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个,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痛苦的人放在眼里。他清楚自己和他云泥的差别。总会有一天,他不会这样狼狈地爬到墙头,就为了躲过一个奴才的毒打。
阿虞笑了笑:“有时候,忍耐不是唯一的方法。这样讨人厌的牛虻,还是一巴掌拍死比较好。”
梁珏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