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待心思回转,隶宣和才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压抑的怒气,忍不住轻斥出声。
云长风看着他,缓缓地、轻轻地,笑出了声,那声音清脆极了,如同山间水流叮咚。
隶宣和一愣,便有一双手扶上他紧皱的眉,那手是冰冷的温度,隶宣和却无端觉得有温热的气息触摸着肌肤。
那一刻,那一刻,隶宣和清晰地意识到——
他完了。
“阿风方才去了何处?”回到宴席时,云长风没有看到长离的身影,走到宣德帝身边,轻声问礼,回道:“去看了看楸处的梅,开得正好。”
宣德帝打趣地看了他一眼,“怕不是去看楸处的梅,而是去看楸处的仙子了。”
“阿父——”云长风脸颊微红,一副被撞破的羞涩。
隶宣和站在一边,虽不清楚两人说了些什么,但也猜了个一二,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一阵父子温情过后,云长风方才询问:“阿父可知阿离去了何处?”
“离儿寻你去了。”宣德帝说道:“你俩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问对方行踪也问同一个人。”
宣德帝语气宠溺,眉目喜乐,云长风瞧了,不知想了些什么,便找了个借口在宣德帝‘连借口都一模一样’的目光中离开。
翌日,沂源宫。
暖鼎里火烧的正旺,长离趴在太后腿上,说起宫中趣事,云长风坐在一边,不时搭腔,逗得太后娘娘乐不开支,一派天伦之乐。
太后拿了块桂花糕塞在长离嘴里,长离眨眨眼,有些干,于是站起身喝了口水,余光看了一眼云长风,才朝太后埋怨道:“连奶奶也欺负我。”
太后忍不住弯起嘴角,额间皱纹更加明显,却分外慈祥。
忽然,宫女闽草急急忙忙地进了屋,匆忙行礼后低着头不敢看太后,禀报道:“太后娘娘,长央郡主……不见了……”
太后手中拿着的茶杯瞬间落地,发出哗的一声。
——
太后拿起茶杯往乐川王身上砸去,长客并未躲开,任由茶水打湿他的衣衫,依旧笔直地跪在殿堂中间。
“母后……”宣德帝上前同长客说情,却被太后给制住了,太后冷冷说道:“不必说些求情的话,我就问他一句,是否有认真地对待过自己的家庭?”
这个家庭,指了太多的东西。
云长风站在一边,打量着对方,宽额挺鼻,长眉薄唇,侧脸冷锐如刀,此刻闻言,抬起头,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太后娘娘,臣已经用尽了力气了。”
已经,用尽了。——到底是累到了何种程度,才能让驰骋疆场指挥千军万马的战神乐川王殿下说出这样的话呢?
世人皆赞叹乐川王与他的王妃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是一对难得的恩爱夫妻,事实却并非如此——算是皇家的一段秘辛了,当朝乐川王,其实并不爱如今的乐川王妃,他爱的,是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是他的……父皇。
听到长客几乎是示弱一般的语气,太后仿佛被噎住了一样,突然说不出一句话了。
一场闹剧罢了,当务之急,是长央。
当御林军寻找到长央时,是在沛京最肮脏的地带,长央郡主缩在自己的身体里,白色的雪和红色的血,半张苍白的脸朝着他们,眼里已经没有了风花雪月。
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直到人群中走出一人,与她年龄一般大的孩童,脚步轻轻地向她走来,似乎是担心惊扰了她沉睡的灵魂,他看着她,眼里是满溢的疼惜。
长央无神地呢喃:“阿离……”
“阿央,我们回家。”
“……好。”
那日,雪下了很久。
多年以后,长央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景了,只记得她的阿离,她的阿离,一步一步把她背回了沂源宫。
乌鸦已睡,长信宫灯漫漫无尽,唯有雪上足音响彻半生。
——她却已经苍老了半生。
第84章 宫廷卷
——花开一时,草长一世。
长信殿中梨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若说仔细了,那就是冬去春来,春走夏至,夏过秋回,秋末冬临。
而懵懂孩童也翩然成洛阳少年,才叫人恍然大悟,竟已过了七个轮回了。
“唔,终于逃出来了。”
沛京繁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此时都不约而同被街道一侧的两位少年所吸引。
那是两个容貌如出一辙的少年,只消一眼,便觉得桃花该开了。
云长风听着长离的感叹,回了一句,“花灯节是在晚上,你大白天拉着我干嘛?”
长离撇嘴,道:“如果是晚上出来,势必要被阿央缠着,许多事都做不了了。”
云长风挑眉,“比如?”
长离朝他眨眨眼,一脸暧昧,声音是百转千回般的戏谑,“比如,逛青楼——”
“白日宣淫可不好。”
“哈哈,装个什么正经,这可是迈向男人世界的第一步,走咯!”
白天逛青楼的不多,大多都是客人惺忪地往外走,就见两位衣着不俗的少年兴冲冲地往里去,一时引得不少人把目光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