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新羽看着她,轻叹一声,“妈,一年多前我从雪豹退役的时候,我已经决定跟他一刀两断,如果没有这个决心,我当初是不会回来的。我们当时有、有矛盾,我以为我退伍,那就是结束了,可到现在,我们纠缠了这么久,我发现我还是忘不了他。妈,从小到大我什么都跟你说,这件事我也不想瞒着你,我就是忘不了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比部队更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同样的,也再不会有比他更让我感情深刻的人。”
李蔚芝双眸瞪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埋怨、不解,“儿子啊,你为什么这么糊涂,你跟男人在一起,你让外人怎么看我们?你哥是这样子,你也这样子!”
白新羽抓住她的手,用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妈,这跟我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我是受他影响,早在我还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影响了,不会等到去部队的。妈,你一直都疼我,这件事我又让你难过了,对不起,你说得道理我都懂,如果我能控制住自己,我也不想喜欢男人啊。”
李蔚芝抱住他的脖子,低声啜泣起来,反复说着:“你为什么不让人省心,为什么不让人省心。”
白新羽轻轻抚摸着她的背,眼眶湿润,但眼神却很坚定。他纠结踌躇了太久,他总以为时间能为他解决这些烦恼,最终他发现如果自己不面对,其实什么都解决不了。无论怎么回避,他都骗不了自己,他还是喜欢俞风城,还是偷偷怀念着俩人在部队的美好时光,他多想时间能回到两年前,他会好好珍惜和俞风城并肩作战的经历,在博茨瓦纳,当他觉得自己生命快结束的时候,他对俞风城的所有思念都在那一刹那爆发了,当时那种酸楚又绝望的感觉,他至今记忆犹新。
生命无常,也许哪一天他真的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希望真到了那一刻,他不至于像被汽油淋身时那样后悔莫及,所以,他想和俞风城再走一回,这一回他一定走稳每一步,不再盲目跟随俞风城,而是并肩而行,一起决定未来的方向。
安慰了他妈一番,他也是心烦意乱,索性去公司了。
他一到公司,他哥就把他叫进了办公室,要跟他开会,李玉照例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看着俩人,白新羽第一次感到有些羡慕。
简隋英道:“你这脸上写着‘愁’字呢,怎么了?”
白新羽坐倒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我妈……发现了。”
简隋英挑了挑眉,哼了一声,“这不是早晚的?”
白新羽苦笑道:“是啊,早晚的。”
“你爸呢?”
“还不知道。”
简隋英瞥了他一眼,“到时候别找我给你求情。”
白新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哥,我要是真被我爸揍傻了,你不会真的不管我吧。”
“不管。”
“你不会不管我的。”
“你他妈脸皮怎么这么厚,你不是要自己解决吗?你解决出什么了?”
白新羽收起了不正经地神色,脸上浮现一抹淡笑,“哥,我知道你肯定会生气,但是我……我打算重新跟他试试。”
简隋英眯起眼睛,“我生什么气,我早说了,你生儿子又不跟我姓。”
白新羽抱住脑子,用力搓了搓头发,声音有一丝无奈和沙哑,“我试过……试过和他一刀两断,可最终还是没断成,我老想起博茨瓦纳那次绑架,老想起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我有多后悔没珍惜时间和他好好过。”他轻轻吸了吸鼻子,“哥,再让我混蛋一回吧,我就是喜欢他。”
简隋英想从手边抓东西扔他,却没找到合适的,最后重重一拍桌子,“别跑我这儿腻歪,你这么大人了,我懒得管你。”
白新羽抬起脸,眼圈有些泛红,他笑了笑,“哥,谢谢你,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为我好。”
简隋英扭过了头去,腮帮子轻轻鼓动着,不再说话。
白新羽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俞风城打来的,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抓着手机出去了,“喂?”
“小白吗?”
白新羽一愣,是霍洁的声音,他道:“阿姨,是我。”
“哦,我在医院呢,他烧退了,腿也没大碍,就是石膏里进了点雨水,还好没感染。”
白新羽松了口气,“那就好。”
“昨晚谢谢你送他来医院,他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没什么。”
霍洁笑道:“我来之后,他就一直跟我说你,现在才睡着了。”
白新羽每次跟她说话都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按理他也不该怕一个女人啊,可他就是有种气势上被压着的感觉,明明霍洁一点儿也不凶。
“你今天还来看他吗?我打算晚上就送他回学校了。”
“我……”
“来吧,你不来,他也会打电话催你。”
白新羽直觉俞风城跟霍洁说了什么,虽然霍洁不动声色,但态度已经起了一些变化,他想了想,觉得既然自己不打算藏着掖着,也没什么可回避霍洁的,便道:“好,我下午去。”
挂了电话,白新羽回了自己办公室。他觉得这一天实在太漫长了,他现在感到特别累,他心底还有一个很小的声音,质问他这么做对不对,可他觉得自己的判断力现在已经成了墙头草,还不如跟随自己的心来得痛快。
他心里实在烦乱,想来想去,他给陈靖打了个电话。
陈靖听到他的声音很高兴,“新羽,忙什么呢?”
“还忙公司的事呢,进展还挺顺利的。”
俩人聊了聊彼此的近况,隔着话筒,白新羽想象着千里之外陈靖那让人忍不住托付信任的干净眼睛,心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打电话就是想找人聊聊的,于是也不拐弯抹角地说:“班长,我和俞风城应该重来吗?”
陈靖愣了愣,沉默了一下,“这个我不敢说,这毕竟是你们俩感情的事,你问我这个问题,其实你心里已经有决定了。”
白新羽笑道:“瞒不过你啊,我就想啊,我跟他以前处得也还成,他又这么锲而不舍地追我,我干脆给他个面子算了。”
陈靖笑了,“新羽,咱们雪豹出身的人,胆儿都是生死考验下练出来的,你要是喜欢他,就别考虑太多,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人生苦短,这道理没人比咱们更懂了。”
白新羽微笑道:“班长,你说话我最爱听了,哪怕以前你骂我我都爱听。”
陈靖笑骂道:“别拍马屁了,我以前训你的时候,可真没看出来你爱听我训。”
白新羽感觉心脏暖暖的,“班长,东元上大学了,学得财务专业,俞风城也上军校了,虽然现在还瘸着腿,不过不影响上课,我和人合作的安保公司也提上日程了,我们每个人都过得不错,虽然说这话有点肉麻,当我们当初都有个好班长,这或多或少对我们现在有影响。”
陈靖听着听着,呼吸有些粗重起来。
“现在只有你还在前线,冒着生命危险履行军人的职责,班长,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我想有一天我们老了,还能坐一起喝酒吹牛,你要当我们一辈子的班长。”
陈靖笑了两声,声音有几分哽咽,“你今儿怎么了,这话说得,我当然会是你们一辈子的班长。”